影片中,表現主人公們混跡於韓國百姓的日常生活場景時,往往是陽光燦爛或風和日麗的白天,他們的祕密行動往往發生在夜晚。而他們生死搏殺或者進行殺手訓練的時候,往往是陰雨天或在暗室內。
作為正常人,我在影片觀看中總揣著疑問:人,怎能做到這樣子無條件地聽命去殺人呢?怎麼會那樣的冷酷無情?我們每個人從出生來到人間的那一刻起,就離不開父母的關愛,只需要愛與被愛,天生就不需要仇恨,也更不喜歡被仇恨。人的心靈中本沒有仇恨,可仇恨又是怎麼來到我們身上,在心裡播種、發芽、成長、蔓延、泛濫的?
當仇恨在人類社會滋長、泛濫,像癌細胞一樣威脅、傷害社會中每一個人,像愛滋病毒一樣使社會喪失免疫,像毒品一樣令人輕而易舉就能上癮、可要想戒掉卻難上加難,且種類越來越多,毒性越來越大……人類該怎麼辦呢?人類為了自身生存,還能否消除仇恨?又怎樣去消除呢?
這類問題,或許超出了哲學的範疇、跨越了宗教的領域。每一個思考過的人,或許有答案,或許沒答案,因人而異,或許不同的解答,各有各的優劣,各有各的對我們的啓發。那麼這部電影中有沒有給出它的思考,有沒有分享它的答案呢?於是,我試圖在這部電影中,尋找並採集著它所分享我們的人生智慧——那是漫畫原作者、導演、演員、攝影、作曲家、演奏家、劇務等等,在他們共同營造的情境中,所栽種的綠樹和鮮花、七彩和芬芳,還有承載這一切的原野、山川,昇華這一切的白雲、日月、星空……
一、恨——因愛而生,當愛被欺瞞、壓制、剝奪、扭曲、迫害、摧殘、埋沒……
電影中,這些特務殺手從小被朝鮮政府特殊部門長期封閉培訓,內心中對韓國和韓國人的敵視和仇恨被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灌輸著,薰陶著。同時,長期在暗無天日的氛圍下,對著假想敵人的模型,一拳一腳、一刀一槍、穩、准、狠、絕的格鬥和刺殺訓練,也從客觀上、形式上一次次地加深、鞏固著這種敵視與仇恨。電影特寫的鏡頭裡,可以注意到,他們一旦手握刀、槍,或者緊握雙拳,面對著敵人或假想敵時,他們的眼中看不到人性的善與愛,只有不暇思索的仇恨和無條件蓄勢待發的殺意。
鏡頭裡那種陰暗壓抑的情景,讓人感受到某種既熟悉又淡化了的、既難忘又不堪回首的記憶。幾十年前在中國大陸從幼兒園到小學、中學、大學,我們從課本裡、課堂上也曾經被這樣持續灌輸著、培養著,對西方自由民主社會、對資本主義、對帝國主義、對富人、對敵人、對漢奸、對叛徒……似懂非懂的仇恨、痛恨、敵視。對於「和平」內涵的貶義詞「反革命」,更是沒頭腦的不高興,一定要用更「革命」(暴力、迫害、殺害等行為的褒義詞)的態度和言行對待,才是政治正確、考試及格的標準答案。
現在反思,發現這些仇恨的發生,都與愛有關。比如我們愛自己的親人、朋友、同胞、國家,可是我們從小一直被教育:所有來自西方國家的「敵人」在無時無刻地威脅、侵略、霸占、凌辱、殺戮我們所愛的一切,「亡我之心不死」。「敵國」裡生活著像我們一樣的老百姓,卻被西方統治階級壓榨、剝削,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盼望我們去解救……正是因為「敵人」所擁有的一切品質,在我們頭腦中永遠對應著破壞、抹殺、剝奪我們的「愛」,這一切「壞蛋」的性質,在我們原本白紙一張的小腦袋瓜兒裡塗滿了黑暗和血腥,於是在幾乎每一個孩童的心靈中,仇恨如野草般播種、培育,並伴隨著我們的一生成長、蔓延……
二、根除仇恨——接觸真相、感受真相、思考真相、了解真相、體驗真相
然而,隨著中國大陸改革開放,中共政權及其價值體系從馬克思「唯物主義」的理論,過渡到了「唯利是圖」的實踐。謊言打造的一切,禁不住事實真相的衝擊,貧與富、專制與民主、嚴控和自由,方方面面鮮明地對比著,顛覆著,那些曾經根深蒂固的「仇恨」,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根。然而,專制系統的有關部門從未中斷向全國、全世界繼續散播著它的種子、廣施腐臭的糞肥,搭建謊言溫室的大棚,高築四季擋風隔浪的電網紅墻,不惜一切徒勞,也要廣種薄收地養護著當局賴以生存的仇恨。
影片中,朝鮮和朝鮮人民生存和思維的現狀,正是中國大陸40年前我們童年噩夢的繼續。能夠成為例外的,恰恰是電影主人公的這一類人。這些被共產集權重點培養的精英,反而成為了朝鮮大眾的異類。他們的身分是「特務」,因為執行「特殊任務」而潛伏來到韓國的自由社會,混入普通百姓和他們一起,過著正常的生活,所以他們被動地成為了一直生存在仇恨、謊言和革命中的朝鮮人民裡面,極少數有機會「公費出國」,進入外面的世界,近距離接觸真相、感受真相、思考真相、了解真相、並且能充分體驗真相的「先驅」。尤其,他們還經過了高標準的選拔和訓練,都是知識豐富、智商很高、判斷真僞能力極強的精英。
第一男主角元流煥,雖然被培訓成為絕對服從朝鮮統治者的「行走的凶器」,可是卻被任命僞裝成一個不讓韓國村民們懷疑的傻子。他扮演傻子金東九非常成功,也為電影的發展進程塑造了很多搞笑、有趣的情節。這個無論酷暑還是寒冬都穿著同一件綠色運動衫,整天在店內幫助收留自己的韓國老媽媽幹活掃地、在外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傻子」,當有小孩子哭著求助時就樂顛顛地幫助,往往因為手腳和腦子之間突然斷了根弦,把自己整得連滾帶爬,把孩子們都笑得忘了一切。
當他被別人欺侮時,總能忍住,繼續僞裝著傻呵呵,一笑了之。當一個小孩子哭著說另一個孩子失蹤了後,他甚至主動藉著夜色飛簷走壁去幫助尋找,甚至為了不暴露身分,用垃圾袋蒙面,穿上女人的比基尼僞裝自己,既搞了笑、又讓偶像秀了肌肉精幹的身材、還完成了導演的暗示。當收留他在店裡打工的韓國老媽媽被混混欺凌、他兒子去說理被暴揍後,以及鄰家女孩被老闆潛規則要挾時,他和同夥暗中幫忙懲惡、保護弱者;當鄰家的賣唱女喝醉後,他裝傻陪著她一起發酒瘋、聼她吐露苦水和心裡埋藏的痛苦(註:元流煥最後臨別(赴死)前,幫她找到了被領養到異國他鄉的女兒的下落,並送給她地址和機票)。
三、善行——日日僞裝,重複成習慣,習慣成自然,自然成品行
雖然這一切「善舉」,是僞裝,是扮演,是為了和這些和平社會裡的正常人更加親近,不產生隔閡,是為了完成任務。但是日復一日的善行,重複成了習慣,習慣成了自然,潤物細無聲,自然而然,善良逐漸形成了男主角難以隱藏的人性內在的品行。正如學生通過反覆做練習題,逐漸熟練並掌握了受用終生的知識和技能。
正如男主角出國前十多年的封閉訓練中,一次次在仇恨的教導下,真刀真槍地練習殺戮,於是,仇恨的種子逐漸在他內心沾染、混合、充斥;謊言一次次地教導他重複著言聽計從的實驗,在他的意念中逐漸演化成了無需思索的比頑石更頑固的「事實」。
四、人之原,性本善。假惡恨,丑其面,埋其身,本未變。待將來,愛相見。
可能有些觀眾也像我一樣同感,這種身懷絕技卻能如此忍辱負重所表演出來的「傻子」,反而更體現出主人公心靈深處不滅的人性、他的善良本質、他最真實的自己,那表演的正是主人公善良的本色。而他在黑夜裡、陰雨天或暗室中所培養和展示的殺伐絕情,反而是後天披掛上身的一層層苟且生存的盔甲、一重重掩護人性的僞裝。
元流煥在派遣赴韓前,就已經知道必死無還的結局,帶著一種「為黨為國為民」口號式的驕傲,帶著隨時清算國仇家恨而自我犧牲的決絕,唯一的牽掛就是希望黨國能夠照顧好自己的母親。可是在韓國潛伏的第一年內,這種驕傲和決絕就在心靈中不斷動搖,而幫助他維持這種自我驕傲、對韓國的敵視與仇恨的動力,只剩下了跟仇恨正相反的東西——愛,自少年時期參加特訓和母親分離至今,一直埋藏他內心深處的對母親的愛,以及對殘存的幼時記憶中母愛的思念。他給母親寫了一封又一封的信,但是滿滿地都壓在墊子下面,沒有寄出去。或許元流煥潛意識中早已擔憂,在這個以仇恨和毀滅為目的、以謊言和暴力為言行的共產專制政權的統治下,連他自己都是它所打造的以仇恨為能源、用謊言和暴力打造的實施毀滅計劃的一台「行走的凶器」、自願的犧牲品,更何況他的母親,這個對共和國沒有那麼多利用價值的普通百姓,又怎能夠倖免呢?
影片中幾乎所有的人物,無論正面的還是反派,人性本質中都有善的內涵,都存有愛,只不過幾乎所有人的愛,都被專制系統有目的壓制、扭曲、誤導而栽培出了仇恨、殺戮、毀滅等等跟善良和仁愛相反的格格不入的罪惡人性。即使那個非要來韓國處決「叛徒」、不惜犧牲自己的訓練過他們的冷血教官及其率領的特務殺手們,他們至少還有「愛國」「忠誠」等本源於善良與仁愛,卻被共產黨組織壓制、欺瞞、誤導成了惡毒與仇恨的基礎。
我相信孔子學說中宣揚的:人之初,性本善。但是電影中,似乎給觀眾們展示出一個唯一的例外,那就是影片的最大反派——朝鮮共產黨系統的智囊教授徐尚久。他是把這一批殺手特務當作小白鼠,進行大規模共產主義忠誠心實驗的總設計師。他既能洞徹人性、又能任意掌控人性,然而,他自己卻毫無人性。如果說,人之初,性本善,那麼,他徒有其表,根本就不是人,就像那些能變成人但專吃人的妖怪,比如,《西遊記》裡的白骨精,《封神演義》裡的狐狸精妲己。這種超人的生命只能看作是神魔一類的存在。他不具備神佛的慈悲與愛,而具有魔鬼的狠毒無情,與其稱他為影片裡的大壞蛋,不如稱他是一個披著人皮吃人的魔鬼。
五、因愛之絕望,致恨之決絕
影片中證明仇恨是因愛而生,還有另一個例子:當元流煥和李海浪打翻了徐尚久帶來的第一批殺手後,李海浪問他:「為什麼突然停下腳步?」
元流煥自言自語:「難道我們就這樣踏著自己同胞的鮮血去逃生嗎?或許還是應該聽從黨的命令自殺,因為黨會照顧我的母親。」
此時,趴在地上的徐尚久,意識到自己曾經預言的忠誠心實驗結果可能全部失敗的共產黨意識形態控制理論的設計師,突然向實驗中僅存的小白鼠們,發出了強刺激的新脈衝:「你個傻糞蛋兒!你們加入5446組織的戰士的所有家屬,早在你們加入組織時,就已經被監禁到集中營了。現在上級命令你們統統自殺,難道你們的家人還允許活著?你們這些為了麵包竟然可以背叛國家的卑鄙敗類!整個5446特務組織的成立,就是個失敗的實驗!你母親已經被處決了!」
聽了徐尚久口中吐露的殘酷真相,元流煥頭腦陷入混亂,對危機四伏的處境、戰友的呼喚、敵人的威脅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喃喃自語:「這不是真的,我是為了共和國才把自己變成了野獸……」
心有不甘的元流煥,接下來面對當年訓練自己、戰力比自己更強的冷血教官時,還想要再次問清楚母親的安危,然後再聽從黨組織的命令自裁。
冷血教官:「我曾經信任你。到頭來你成了叛徒。」
元流煥:「我(活到現在)只為等到現在,拜託您善待我的母親。這個請求很過分嗎?」
冷血教官:「你的母親跟你的國家,你覺得哪個更重要?」
元流煥:「那麼,在國家眼裡,哪個更重要呢?」
冷血教官無言以對,吩咐手下:「只有處決他了。」
於是,冷血教官及其手下不再給元流煥聽命自裁的「榮譽」,而是要當作國家的叛徒去殺死。元流煥在得知母親必死的結局後,不再想自裁了,而是拚死為親人復仇。雙方帶著各自認定的新仇恨,你死我活地拼殺……
冷血教官擊倒元流煥,卻被趕來的李海真用槍擊傷,在拉響手雷準備和元流煥同歸於盡時,又被重傷的李海浪抱住共同躍下樓頂在空中爆炸雙亡。
六、恨之圍城,愛之重生——希望=心底絕境的渴望+身外愛的呼喚
雖然李海真持槍保護和急切呼喚,但元流煥仍然趴在地上失魂落魄,無動於衷。失去了世上唯一的牽掛——母親和母愛,失去愛的對象,又失去了仇人和仇恨的對象,彷彿丟失了他頭腦觀念中殘存的所有人生的意義與方向。腦海裡還懵懵懂懂留著一個念頭:「我要回去……」
然後看到地上跌落的西裝口袋裡,露出兩年來收留自己的韓國老媽媽幾小時前塞給他的一本存摺。當時元流煥準備決戰、赴死,臨行前從傻子變回了自己精明強幹的西裝帥男本相,向這裡共同生活了兩年的鄰里告別,說自己要回家了。在和老媽媽臨別時,老人家的話此時浮現腦海:「你衣服兜裡有一個銀行帳戶,等回家後你用得著。」
他吃力地打開存摺,一下子坐了起來,裡面是一頁頁、一行行、密密麻麻、隔三岔五、日積月纍一筆一筆存下來的錢。存摺第一頁寫著:「東久的薪水」,第二頁:「小兒子東久的薪水」,第三頁:「小兒子東久的結婚基金」。這位當年發現街頭雪地裡受傷昏迷的「傻子」而給予收留和照顧的和她母親差不多年紀的好心人,元流煥一直欺騙著她,內心職業性地必須把她當作敵人,可是在心裡的更深處,卻藏滿了母子般的親情,儘管他從不敢承認。就在元流煥的心靈感覺得已經失去了一切時,正是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韓國女人,此時此刻,通過這樣一個被雨水打濕了的存摺,正在向他流露著、表達著、給予著,一份深深的、綿綿的、融融的母愛……雨水、淚水、血水滴落在存摺上……
電影鏡頭下,在同一場淅淅瀝瀝的雨水下,此時此刻,村裡的鄉親們,紛紛拿著他臨別前贈與的愛的禮物——吉他、帽子、雨傘、香菸、出國看望被人領養的女兒的機票……都在此時想起了他,有愛,有感謝、感激、感恩,還有思念……而老太太此時看著外面的雨,竟責怪起自己來:剛才,怎麼忘了給這孩子帶一把傘去呢?
彷佛心靈的感召,這邊的元流煥生出求生的願望:「我想回到過去,我想像過去那樣活著!」
元流煥復活了!一個人出生,迎接他的是母親的愛。一個人復活,喚醒他的也是母親的愛!此時,他看到李海真為了他捨身和韓國軍警對射身中數槍即將墜樓之時,他撲了過去保住了這個從小就崇拜他的戰友,用後背擋住了更多的子彈,雙雙墜下了高樓……
待續……(三)邪不勝正嗎?善良怎能戰勝邪惡?
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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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孫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