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駿後來販賣電石獲利很少了,於是他改到江浙一帶倒賣糧票度日。
一天他在途經江蘇金縣,因天氣寒冷,身上衣服單簿,晚上他到茶館喝茶暖身。坐不多久,他睡著了,這時正被隱藏在茶館的便衣刁金生發覺。他左看右看覺得這人有問題,他叫醒徐駿把他押到派出所,並進行百般審訊。徐駿則一口咬定自己到這裡來找熟人尋工作,他們查來查去查不出徐駿的來歷,派出所把他當盲流,押送到收容所。
此時所裡正關著一個在泥人橋下的小癟三,這人認識徐駿,他為了立功,向所裡舉報徐駿曾在北京的一個出版社工作過。收容所根據這一線索,查遍北京各個出版社,後來又到清河農場和新疆農場,才查出徐駿的真實姓名和從新疆逃出來的強勞分子。
於是收容所所把徐駿押回新疆農場,新疆農場認為徐駿是個製造麻煩的人,隨手就把他送回清河的茶澱。清河農場認為徐駿東竄西逃給清河丟臉,所以就組織一幫子勞改犯,把他吊在樑上用皮鞭打、打得他鮮血淋淋,大小便也不放他下來,有意讓他撒在褲子裡,使他身上奇臭難聞。
後來當局指使勞改犯用更殘酷的辦法折磨他,他們讓勞改犯在地上撒滿圖釘、碎玻璃和駱駝刺,把徐駿鞋子脫掉,讓他光著腳,叫勞改犯拖著他繞地走10圈,痛得徐駿倒在地上才止手。
徐駿回到昔日的難友中,他忍著痛請他們挑去腳上的刺,這樣殘酷的用刑,把徐駿折磨得骨廋如柴不像人樣。徐駿索性躺著什麼都不幹,還經常和勞改隊長發脾氣,大喊我活膩了,你們還是把我拉出去搶斃吧,就這樣又把他關了三年。
到1978年,由於政治形勢開始急劇變化,監獄當局放鬆了對徐駿等人的監管,並把他放回勞教宿舍。在這裡他見到了1955年回北大讀書的同學譚榮夫、梅天良、羊群明、費金伊和周群明教授,以及他在抗戰前認識的上海新聞專科學校老師呂榮,報社記者劉彬興、戴立新等人,所以在收工後和開會學習前經常聊天,無話不談。
譚榮夫對徐駿說我們北大共有八百多人被打成右派反革命,並槍斃了8人。而把劃為極右派的同學送來這裡長期關押改造,等於把我們判無期徒刑,很多人被逼死、餓死在這裡,我們每當想到這些同學非常傷心。
接著徐駿問周教授,共產黨什麼時候把你送到這裡來的?周群明歎了一口氣說道,我是從歐洲回國參加社會主義建設的。1958年初學校的反右運動已近尾聲,共產黨再也騙不出反黨言論了,於是毛澤東又想出了一個新的騙人花招「向黨交心運動」,我被邀請到政協禮堂聽彭真的反右補課報告。他說全國各單位的右派分子利用我黨整風機會惡毒攻擊共產黨領導,攻擊社會主義,在我黨和群眾反擊下已將他們一網打盡,現在毛主席號召愛國愛黨的廣大民眾,開展一個向黨交心真正的整風運動,把過去你們對黨和社會主義的意見、看法、想法,無論是錯還是對,都說出來,説明黨克服缺點、錯誤,改進工作。毛主席要我代表他向你們保證,交心運動與反右不一樣,所以決不會打棍子、扣帽子、抓鞭子,如果哪個單位領導敢用這套辦法打擊報復,黨將對這些人嚴懲不貸。如果你們在座的遇到這事,你們可以來找我,甚至找主席。
我聽後信以為真,在學校的座談會上談了我過去的一些錯誤想法,不久卻把我打成右派,送到黑龍江興凱湖改造。1962年,我和沒有被餓死的右派一起調回北京,不久單位叫我寫申訴材料,說中央有指示,考慮要為我們甄別平反,對此右派們都很高興,但材料交上石沉大海,久久不給答覆。
這時我去找彭真,彭真很客氣,請我吃飯,飯後我對他提出,你不能作報告騙人,因為我聽了你的報告,講了過去自己的錯誤想法被打成右派,到東北勞改,差點餓死在那裡;回京後寫了申訴材料,但單位不問不聞,現在我要找你評評理,討個說法。
彭真說,我很同情你的不幸,但那次報告是奉主席和總書記之命作的,這是上級差遣概不由已。主席的真實意圖是要在全國打出更多的右派而用的計謀,你改造好了還是有前途的。
以後文革開始,共產黨給這些寫過申訴材料的人算總帳,說我們抗拒改造繼續向黨進攻,說我找彭真是干擾領導,因此處分升級,把我押到清河改造。以後紅衛兵到農場造反,不少右派和勞改勞教強勞的人被活活打死,後來獄方怕承擔責任,禁止紅衛兵進監獄造反,無意地保護了犯人被打死的威脅。
徐駿後來又問昔日在新專的老師呂榮,呂榮說我在1954年文化部召開的鬥爭批判胡風的大會上,因為公開站出來為胡風辯護,我說胡風發表對文藝問題的一些看法沒有錯,完全符合憲法言論自由的原則,不應給他扣反革命的帽子。後來他們把我劃為胡風反革命集團骨幹成員,不經審判不明不白把我長期關押在清河,妻子在他們挑梭和壓力下離婚,又把我唯一心愛的財產一台打字機和大量寫作材料燒光砸掉。我沒有了家,多少年來一個人孤苦伶仃在這裡等死。
隨後他指著河對岸一個正在釣魚的人,呂榮問徐駿還認識嗎?徐駿搖搖頭,呂榮說他就是昔日在新專授課的潘老師(漢年),在他旁邊的胖女人是昔日大銀行的千金董慧,現在陪他一起坐牢。
呂榮一提,徐駿想起來了,說道你和潘老師是我在新專學習時最愛聽課的二位老師,我很想過河去見見這位啟蒙我參加革命的老師,問問他潘楊反革命集團到底是怎麼回事。
呂榮搖搖頭說道,你看他的周圍有好幾個便衣在暗中監視著他,要和他接近並非易事。呂榮停頓片刻後又說,不過有一次我趁監視他的人不在,偷偷和他接觸交談過,向他詢問和你一樣的疑點,他向我作了介紹。
他說,事情發生在1954年,我(潘漢年)率上海人大代表團在北京開全國人大會議,住在北京飯店。會還沒有開,他們就把我逮捕,誣陷我抗戰時和日本情報機關勾結,破壞抗日,還誣陷我在解放初與上海公安局長楊帆為國民黨飛機空襲上海提供情報和目標,因此定性為漢奸和國民黨特務,不經審判關押至今。
這時我問老潘,毛澤東誣陷你為漢奸特務 到底是怎麼回事?
潘漢年接著說,抗戰時我擔任華中局情報部長,楊帆與我在情報部一起工作。有一次我到延安開會,在彙報工作時,毛澤東親口指示,要我設法打通日本情報機關,並和他們合作夾擊消滅國民黨軍。他還說日本人打到中國來,侵占的是國民黨領土,實質上是在幫我們奪取國民黨地盤,幫我們打敗和消滅國民黨的政權和軍隊,為我們奪得政權創造條件,這是我共產黨幾十年來夢寐以求的好事。現在機會終於來到了,你要利用關係不惜一切地做好這件大事,將來革命成功,你將成為開國大功臣。
我根據毛澤東的指示,通過共產黨的特工秘密通道,先與日本駐華總領事岩井英一取得聯繫,經他的引薦,潘漢年和日軍侵華總司令部謀略課長都甲大佐合作,最後又和汪精衛密談。為達到日偽共三方共同打擊國軍目的,我們先向日偽提供國民黨抗戰能力,和我共產黨矛盾衝突原因,以及國民黨與美英情報人員在淪陷區香港重慶活動等情報。我們還和日偽秘密合作,圍剿在滬活動的三青團,江南一帶的忠救軍遊擊隊。
日偽親眼看到了共產黨的這些誠意,因此達成口頭協定,我方不攻擊日軍的交通運輸線,保證日方軍隊、武器、彈藥源源不斷暢通無阻地運往前線;日軍則答應,在江北劃出八個縣的淪陷區,供我軍在江北建立根據地,擴大武裝。
解放後毛澤東怕他的漢奸賣國指示被我洩露,使得他在歷史上遺臭萬年,所以他用賊喊捉賊、惡人先告狀的卑鄙手段,反誣我和楊帆勾結日寇,是漢奸叛徒和特務,長期關押在此。
待續@*
責任編輯:蘇筱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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