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來陳堅一個人孤苦伶仃思緒萬千，傷心倍之，由於自己蒙冤給自己和家庭帶來接二連三的苦難和損失，這苦難何時能夠到頭，文曉淹死，如何向妻子交待，是我作的孽理應由我一人承擔，不應報應在他們的身上。想著想著不覺進入夢鄉，他看到床前來了一羣人，仔細觀看原來是自己的父母和祖父祖母。

只見父親怒氣衝衝地說道，你這孽子，當初姨父和我是怎樣教導你的，你不但聽不進，反而自投羅網，不但害了自己，還害了妻室兒女，雖然你現在已經清醒，但為時已晚。陳堅辯解道，我當初想的是跟著共產黨能為天下所有窮人過上好日子。他父親又開口說，現在你張大眼睛看看，如今的百姓過的是什麼生活？他高高舉起拐杖劈頭就打。陳堅感到頭疼，突然聽到母豬咕咕在叫，他趕緊起床忍著頭痛，接母豬生小豬去了。

貢家自從失去了寶貝兒子，生活失去了樂趣和希望，陸敏芬性格大變，成天和貢寶成吵架，開口就罵貢寶成殺千刀，你害了我和兒子，當初在滬好好的工人不做，卻要拉著我回鄉種田。貢寶成說妳不能怪我，只能怪工廠騙了我們，我們今天的苦難和兒子的淹死，共產黨是罪魁禍首。說到這裡陸敏芳激動地說，我們明天動身去找工廠算帳。言畢他們就去請陳堅幫忙代養幾天豬，陳堅一口答應。

第二天他們乘早車到了上海，先去找帆布廠的頭頭，但帆布廠的頭頭說，妳已經退職，我們已發過退職費和安家費，早已不是我廠的員工，有困難你們去找農村公社解決。一推了事。

於是貢寶成又帶著陸敏芳來到恒通紗廠，領導們正在開會，他倆就衝進會議室，一進門就哭著大喊，你們這幫子沒心沒肺的騙子，把我們騙到農村完事，你們不知道我們住宿在豬圈，做一天只有二角錢的工分，叫我們如何活下去，現在兒子淹死在水坑，為了活命，我們要求回工廠復工。

工廠的杜書記站起來說道，既然你們辦了退職手續，拿了退職費，我們就管不著了。再說千千萬萬農民長年累月在農村生活，他們不是生活得都很好嗎？貢寶成說，當初你們騙我們，農村這樣好那樣好，你們這些人為什麼不肯帶頭去農村？為什麼一些不肯去農村的工人以後照樣安排在廠裡工作？為什麼在我們到農村去的幾年時間裡，廠裡陸續招了不少年輕人當工人？你們完全違背承諾，說話等於放屁。

那些開會的頭頭無言回答，但就是不給他們解決回廠工作問題。於是貢寶成回到機修車間幫他們幹活，工人們十分同情他們，但什麼忙也幫不了。後來廠長書記帶著保衛科等十多名打手到車間驅趕。

貢寶成、陸敏芳無奈，只好回到農村養豬，但夫妻倆關係更加惡化，從吵架發展到經常打架，陳堅雖不斷去勸說，但總經不住苦難壓力的考驗。一天二人吵過架後，陸敏芳拿了隨身衣服離開了貢寶成，再也沒有回來。貢寶成一個人孤苦伶仃，每天思來想去，覺得這樣活在世上比死還難過。

一天他把殺豬刀藏在身上乘夜車趕到上海，一早和工人一起走進恒通紗廠大門。他隨即來到杜書記的辦公室，杜書記一看是貢寶成，以為他又要提回廠復工的事，所以沒有提防。貢寶成到他跟前抽刀就捅，嘴裡說道，我好端端的一個幸福家庭，就是毀在你這個狗頭身上，我要你償還我一家血淚仇。於是一連捅了他數十刀，頃刻杜書記躺在血泊之中。貢寶成想這口冤氣已出，這個世界已不是我久留之所，於是從四層樓的窗口一躍而出，墜在樓下，腦漿逬裂……

文革期間有好幾百萬的下放工人曾回到原工廠造反，要求實現下放時對工人許下的承諾。他們在原單位堅持了二個多月，但中共當局就是不讓這些可憐的下放工人回廠復工，最後只好含著眼淚回到農村當牛作馬苦一輩子。

陳堅在田野養豬場只有孤零零的一個人了，沒有人和他說說話，他感到孤單冷清，但就是這樣的飯碗頭，最後也保不住了。

一天生產隊長告訴陳堅，豬場年底前要把所有的肉豬和母豬分到社員家裡，叫社員私人養了。他給陳堅記了300個勞動日，每個工五角錢，隊裡總共發給他150元的報酬，於是陳堅揹起鋪蓋和社員們一一告別，大家依依不捨地送他到村口，傍晚陳堅回到家裡。

女兒豔紅見了，枯黃的臉露出了笑容，說道爸爸你好久沒回來了，把我想死了，我睡覺經常夢見你和二哥。陳堅問豔紅現在妳身體怎樣？豔紅回答道，爸爸我不是很好嗎。這時妻子桂鳳、大兒子文彬也陸續回家來了。桂鳳忙著做晚飯，她問陳堅，怎沒看到文曉，他到哪兒去了？她的一問觸痛了陳堅的心，他想這麼大的事怎能瞞過妻子，於是含著眼淚，把文曉淹死在水坑的事詳細經過告訴了家人，大家聽了從天而降的噩耗，全家一片哭聲。桂鳳哭我的寶貝我的肉，文彬哭弟弟，豔紅哭二哥，大家悲痛欲絕。

這時在文彬腦海裡，浮現出在小農場，弟兄倆捉青蛙、蚱蜢、打青小蛇、摸螄螺、拾田螺、燒野灶，晚上瞭望夜空、觀看月亮星星、捉螢火蟲等情景，越想越傷心……豔紅聽到二哥淹死水坑，對她的心靈刺激很大，她喊著二哥你為什麼要離開小妹，我要和二哥一起玩耍，哭著哭著昏了過去。從此她的病情加重，經常喊著二哥回來了，二哥回來了。陳堅、桂鳳看了無能為力，心如刀割，只好為她默默禱告。

陳堅眼淚汪汪想，自女兒來到世上，遇上父親蒙難，母親解雇，祖母餓死，自己成天挨餓，小小心靈一直在饑寒交迫憂傷中度過，沒有過上一天幸福的童年生活，這箋可憐的小燈快要熄滅了，為父母的真正對不起妳了。

幾天後，她不進食也不開口了，她淌著眼淚不停地望著他們，她是多麼留戀父母兄弟，留戀這個世界，多麼想吃飽肚子，上學創業成家，報答父母養育之恩，和為社會和眾生效勞啊！她張大了眼睛多看父母哥哥一眼，最後向他們告別。

文彬看到這情景淚流如雨，抱著她的頭呼喊妹妹，妹妹，妳醒來，妳不能死，哥哥放暑假一定陪妳一同玩耍。豔紅又張開了眼睛微微一笑，從此永遠閉上了眼睛，離開這個黑白不分、是非顛倒、指鹿為馬、陷害忠良、逼良為娼的世界，到另外一個世界報到去了。

小小心靈離家去，陰間又增餓死鬼，

好人偏受惡狼咬，人禍苦難何時了。

待續@*

責任編輯：蘇筱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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