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淮陽滅罪(4)
楚淮陽身臥石板,獨自入夢。
「浩兒,你可知忤逆為父之意,會有何種後果?」金山道。
「父親大人,但啟明鑑。蕭氏一族,除卻一子蕭鳳身懷治國之願,餘下之人皆是禍國殃民之輩。」蘇浩道。
「哼。」金山冷笑一聲,道:「依爾所言,王后娘娘也是紅顏禍水了?」
「孩兒不敢。」蘇浩道,「外戚篡權,古今之鑑,父親不可不查。若與蕭企同流合污,只怕他日粉身碎骨。」
「呵。」金山搖著扇,淺笑道:「吾的兒,也忒小看為父。那蕭企不過為父手中一枚棋子,何來同流合污之說?」
「啊?」蘇浩一愣,拱手道:「既然如此,但請父親還諸位大人清白。」說罷,手探懷中,取出一封信,道:「此是孩兒探查結果,諸位大人皆是忠良。此次被冤入獄,皆因此前彈劾蕭企,亦或反對其策。」
「噢?」金山眉心緊皺,「呈上來。」楚淮陽接過信箋,呈於金山。豈料,金山看也不看,把著那排滿扳指的胖手,撕得粉碎,眼神狠惡,指著蘇浩道:「小子,吾再問你,叛黨一事,爾做是不做。」
蘇浩見其撕信,心早已冷,低首道:「請恕孩兒不孝。此事若成,恐損爹親陰德。」
「好哇。」金山冷笑幾聲,寒意森森:「將其關入柴房,何日想通再放出來。」
「父親、父親……」蘇浩呼喝無用,但有家丁上前,將那蘇浩五花大綁,丟入柴房。
入夜,楚淮陽端了飯菜來看:「吃點吧。」蘇浩並不領情,轉頭道:「淮陽,爾對吾說實情。金府並非只有商行貿易,這等泯滅良心,圖財害命的勾當,也是常事,對否?」
楚淮陽沉默不語。蘇浩又道:「剛入府時,爹親差吾管理商行,只是表象騙局,對麼?」楚淮陽搖了搖頭,道:「老爺的確看重汝之才華,只不過……」
「不過什麼?」蘇浩道,「看重吾之才華,為其作惡麼?」
「蘇浩!」楚淮陽道,「休要忘記,老爺再造之恩。」
「再造成誰人?殺人強盜,貪官污吏麼?」蘇浩道,「吾生身父親,便是遭此等奸人所害,如今其卻要吾亦變作與殺父仇人一般麼?」
楚淮陽抹抹眼睛,道:「爾又何必如此?」見其落淚,蘇浩不忍,轉過頭去:「你走吧,金山所言之事,吾絕不會做。橫豎一死,下了地府,也對得起蘇氏列祖。」
「你……」楚淮陽再勸不動,掩面而去。
花庭之中,金山搖著紅木椅:「三天了,水米不盡,小子可想明白了?」
「老爺。」楚淮陽自告奮勇,「老爺所要,不過拿得口供結案,除去朝中反對蕭企者。現下耽誤工夫,令得百姓聲援,申訴於刑部,著實不妥。淮陽不才,願親自前往,擺平此事。」
「噢?」金山冷笑一聲,道:「淮陽,你這是替人受過啊。」
楚淮陽拱手道:「全是為老爺辦事,還會替誰人受過。」
「好。」金山讚道,「果然是冰雪聰明,事成之後,回來請賞。」
楚淮陽道:「賞賜不必,有人因此被關,事成之後,請老爺但放其人則可。」
「哈哈哈……」金山大笑不已,搖著金扇,微一沉吟,道:「予爾三日時間,若得擺平,老爺吾自可放人;如若不成,那蘇浩也自有命數。」
「啊?」朱丹皺眉道,「現下已是朝野震盪,三日只怕太短……」
「三日便三日。」楚淮陽道,「請老爺予他些米水,也可撐持。」
「好,將方才煮好的參湯,予他灌一碗。」金山道。
「是。」朱丹、楚淮陽分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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蒞日夜。
蘇浩醒夢之間,忽覺有人進入柴房,定睛一看,原來是朱丹。朱丹解開繩子,道:「爾兩次三番,違背老爺意思。只怕活不成,楚姐姐教吾放你快走。」
「淮陽?」蘇浩憂心不已,抖掉繩子:「淮陽何在?」
朱丹道:「爾不肯做事,只有連累楚姐姐。」取出一個包裹,道:「明日便是第三日。即便楚姐姐能可完成,老爺恐也不肯放過。蘇浩,你快走吧。」
「淮陽何在,她須與吾一起走。」蘇浩道。
朱丹急道:「真箇傻人。若非楚姐姐纏住老爺,吾怎得空來此。你再不走,楚姐姐此番,只怕白費。」
蘇浩凜眉道:「不行,金山如若知曉,恐加害於她。」說罷,提步欲行。
朱丹連忙拉住,悄聲怒道:「爾去尋她,只怕遇上老爺!吾等皆要倒楣。」說話間,領其從後門而出:「北門守衛已教吾調離,你速速離開。」
便在此時,前門處燈火通明,正是管家並幾個小廝。
朱丹道:「果真如楚姐姐所料。天不亮,便來下毒手。」
蘇浩但見此狀,拱手道:「既然如此,承蒙大恩,蘇浩告辭。」
「蘇哥哥保重。」朱丹道,蘇浩行至北門,打翻幾個巡夜守衛,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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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
金山折騰一夜,也沒審出個啥,腰酸背痛,正要起身,忽地管家來報,附耳云云。金山登時大怒,霍然站起,「啪——」打了一個巴掌,楚淮陽立時指印覆面,嘴角溢朱。
「天涯海角,也要給吾追回來。」金山喝道。
楚淮陽跪地道:「老爺息怒。陸大人已沒了氣兒,眼見天明,若是刑部大人追究下來,恐牽連老爺。為今之計,該當抓緊時間,上下打點,方為上策。」
金山氣得頭暈,聽聞此言,不無道理,恨恨作罷,只教管家尋幾個殺手,前往追殺。
三日之後,盛台言案已結,金山緩過神兒來,心思:「此人知曉吾金府許多祕密,絕不可留下活口。」想了半柱香功夫,命人四海張貼告示,言得朝廷賜婚,少爺大喜,新娘便是楚淮陽。
楚淮陽但見此告示,心下一沉,珠淚寸落:「千算萬算,還是不及金山。」
大婚之日,金府人聲鼎沸,紅綢滿堂。楚淮陽獨坐閨房,心懷兩難:只怕蘇浩回來,下場不堪設想;又怕其人從此消聲覓跡,一生芳心錯付。踱步不停,心焦不已。此時,門外吵嚷:「楚姐姐大婚,吾前來道賀。」
「老爺有令,吉時未至,任何人不得入內。」管家喝道,「姑娘請往前庭等候。」
朱丹無奈,獨自於院中轉悠。
忽地,前門鞭炮齊鳴。
「吉時已至。新郎、新娘拜天地——」 小廝長音,唱喝蘇浩輓歌。
視線透過紅綢,再見熟悉面容,方知心無徒許,情有回應。紅綢各執一端,送入喜堂,敬拜天地,淮陽始終疑惑:「此番所為,不似金山作風……」
「夫妻交拜——」最後一拜,蘇浩便再沒起來。口中鮮血淋漓,倒於淮陽肩頭:「蘇浩!蘇浩!」
驚夢終醒,回憶在目。耳中所聞,木魚聲響。
師太泡茶,取了齋飯來於二人用。
「你二人,緣何被那一眾人追殺。」師太道。
獨孤道:「其人是為報仇。可惜,不敢向那罪魁問罪,反而找家姐來討仇。」淮陽拉住獨孤,道:「事有原委,說來話長,師太乃方外之人,休要擾亂清修之心。」
「吾既已插手救援,施主但說無妨。」師太道。
楚淮陽飲了口茶,娓娓道來,歷數前生罪孽。
師太聽聞,不斷捻著念珠,闔目道:「罪過、罪過……」
便至最後,淮陽落下珠淚,道:「當初以為吾夫大仇得報,本該以死謝罪。然則,不料今生能再與親人重逢,又不捨得這一條性命。」跪地叩了個頭,道:「人常說佛法無邊,師太久居佛門,還請指出一條生路。吾姐弟二人,來生結草銜環以報。」獨孤見狀,亦跪倒於地。
「不可不可,施主請起。」師太扶起楚淮陽,皺眉沉思半刻,道:「殺生之罪,惡業無邊,死後恐入無生之門。爾二人被追殺七日七夜,尚能生還,已屬奇蹟。萍水相逢,有緣得遇,貧尼愚見,或是佛祖慈悲,見爾有懺罪之心,網開一面。既然如此,貧尼可代為斡旋,只不知對方可否答應。」
「多謝師太。」楚淮陽姐弟再行跪拜。
蒞日,師太下山,長衫之人見狀,連忙上前:「師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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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習練內功,楚淮陽心緒不寧,眼見佛龕之下,放著一本佛經,書頁泛黃,想來日日翻看。於是乎,跪拜佛像,上香三柱,取書來看。不知不覺,益有所得,心緒漸漸平復。閱畢闔書,方知生死輪迴、善惡有報之理,自語道:「若吾早遇師太,便不會做那許多惡事了。」
「師太。」獨孤道,「情況如何?」楚淮陽湊上前去。
師太道:「其人答應退兵,停止追殺你二人。」
「太好了。」獨孤歡喜道。
「只是……還有一個條件……」師太道。
「什麼條件?」獨孤道,「師太不妨直說。」
師太面現憂色,道:「楚姑娘須自斷右臂,以作懲罰。」
「什麼!」獨孤大驚,冷笑一聲,道:「只怕其人不安好心。吾等習武之人,失卻右臂,便斷了性命。人為刀俎,吾為魚肉,任人宰割。」
師太似早料得其人反應,不慍不怒,對楚淮陽道:「且,日後不可再傷人性命。否則,山下眾人只言,還會取爾性命。」
「阿姐,你吾下山,大不了與其拼個魚死網破!」獨孤喝道,拉起楚淮陽欲走,誰知其人卻合十行禮,對師太道:「多謝師太成全。」
「成全什麼?不過是要爾繳械投降。」獨孤道,楚淮陽安撫小弟,道:「師太此去一番調停,兩個時辰,說得口乾舌燥,全然為吾籌謀,淮陽在此多謝。」說罷,款款一拜。
師太擺手,道:「施主不必客氣。貧尼也是隨緣而行。」
楚淮陽道:「吾自造惡業彌天,傷命不可數計,只斷一臂,處罰實在太過輕微。」抬起右臂,道:「此臂沾滿血債,便是去了,能連同罪業消去,也不可惜。」
「不行。」獨孤恨恨道,「他們今日要你一臂,明日便會要你一命,爾也都給麼!」走至師太面前,道:「師太能可保證,其人就此收手?」
「這……」師太皺眉,心下猶疑。
獨孤指著楚淮陽,又道:「如果其人逼家姐自殺謝罪,家姐也要聽從麼!」
「唉呀,罪過、罪過……」師太連忙閉眼,念了會兒經,道:「人生性命,自有天管。汝不可傷人性命,自己之命也是性命。自殺者,豈非也是殺生,罪過、罪過……」
「此番當真勞煩師太。」楚淮陽道,「多謝師太大恩,有朝一日,定當相報。」說罷,拉著獨孤,叩了個首,下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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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山下,眾人嚴陣以待。
「料得爾不答應,出招吧!」持鐧之人喝道。身後一個少年,早已不耐,舉劍便攻。豈料三招之內,便教楚淮陽奪了劍去,心下大駭,退回人群。
「既然如此,吾等也不必顧忌師太,誅殺此人!」長衫之人喝道。話音未及落地,但見驚心一幕。長劍利鋒,寒光一閃,轉眼血流如注:「此一臂,以謝吾罪。」楚淮陽失血已極,痛徹心骨,竟而暈厥。
「阿姐!」獨孤猛然抬首,「現下,爾等滿意了吧!」抱起楚淮陽,飛身而去。
持鐧之人一愣,眼神茫然,看著長衫之人,問道:「吾等答應之事,可還算數。」長衫之人盯著地上手臂,驚憤不已,手心一鬆,長劍落地。(本章完,全文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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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