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驚心動魄(3)
話說納蘭庭芳、白門柳各執一端,地圖錦卷被撕成兩半。二人各握其圖,到得一處相對平穩的所在,身後眾人漸漸跟將上來。硝煙之中,永延哀慟不已,幸得哈爾奇與玉林扶持,方緊隨納蘭,到得安全所在。
突然,幾個和尚雙手合十,走上前來。哈爾奇攔在前面,道:「爾等要做什麼?」
為首禪師道:「請讓老衲為其超度。」
眼見永延哀嘆,哈爾奇雙眼泛紅,道:「方才橫死那一眾人等,怎不見你超度?」
「善哉,善哉。」禪師合十道,「那一眾人等,皆因貪心所致,自取其禍。這位女施主,身陷險地,卻為救眾人性命,善心善行,哀哉,嘆哉。」說罷,便繞過哈爾奇,走至永延處。
永延死死抱住郭憐心,不肯放手。
禪師但見此狀:「生死有命,善惡有報。這位施主行此大善,來世便得福報,施主請節哀順變。」永延但感自己被一隻渾厚手掌握住,哀傷之情消散大半,慢慢將憐心放下:「多謝大師。」幾個和尚端然圍坐,超度芳魂。
眾人但見此狀,皆感人世無常,生死皆在一瞬之間,吁嘆不止。
白門柳與納蘭庭芳,雖未交出各自手上地圖,卻也更無力算計對方,只默默引路,令眾人平安下山。
便至山腳之下,見到刀器、劍器、寒鋒、黃漠等人皆在此地,白門柳心下舒然,拱手道:「眾人無恙乎?」
刀器道:「眾人各顯其能,一路查探,終於找到一處安全小路下山。」
劍器道:「我等以火石探路,待火藥爆盡之後再行,雖是驚心動魄,卻也未有傷亡,不知大寨主之處,何如?」
白門柳想起方才若不是將心思全部用在與納蘭庭芳周旋之上,自想對策,又何至於落得如此?念及至此,哀嘆一聲。倒是那寒鋒,見納蘭庭芳其人在此,便是拔刀相向:「好個納蘭庭芳,今日落入我等之手。」納蘭庭芳怒氣未消,撥開刀尖,道:「莫作食言之輩。」
寒鋒再要舉刀,卻被白門柳喝住:「寒門主,我與納蘭庭芳在山上有約在先,今日放其一馬,日後絕不容情。」寒鋒聽罷,竟然登時收刀,道:「大寨主說是便是。」白門柳但感奇怪,回身之間,只見四大門派掌門,齊齊拱手跪地,道:「見過武林盟主。」
「諸位這是為何?」白門柳受禮若驚,忙欲扶起四人,卻聽刀器道:「白大俠切莫推辭,此次武林大會,你揭破天衣之局,為武林除去綿雨飛針這個禍害。」
「且一肩擔責,臨危不亂。正是武林盟主的不二人選。」寒鋒道。
黃漠點了點頭道:「我也同意。」
「白大俠切莫推辭。」劍器道。
白門柳面現猶豫,思索一二,但要推辭,卻見江英、何磬、阮浪等人,亦於前跪地,拱手道:「我諸人之性命,亦是白大俠所救。請白大俠榮任盟主之位。」
忽然之間,只聽萬眾齊聲:「請白大俠榮任盟主之位。」白門柳未料及此,胸中感慨,將諸位豪俠一一扶起,道:「白某才微德薄,承蒙各位不棄。暫作盟主,待有朝一日,尋得能人賢士,便將盟主之位交託。」
眾人聽之,歡欣鼓舞。
遠處一地,一人冷冷而觀。納蘭庭芳功敗垂成,心中好不惱火,偏又讓那白門柳趁機得勢,更是悔已晚也。遂驅馬上前,與白門柳一拱手,道:「白大俠,山高水闊,你我來日方長。」領著四人,打馬離去,回返荷城。
是夜,眾人於天都峰與光明頂兩處擺下盛宴,一則慶祝死裡逃生,二則慶祝武林盟主登基大典。兩峰之頂,人山人海,好不熱鬧。白門柳見連雲飛回來,上前抱住其人,道:「二弟,可教為兄擔心。」連雲飛放下身上傷兵,道:「只為搭救這位兄弟,耽誤了些時間。」連雲飛下山之後,本欲等待納蘭庭芳下來,好稟述功績,加官進爵,誰承想那白門柳大難不死,竟連帶眾人也都活著下山,心下好不氣惱。不知怎辦,遂到處巡視,終於找到一個半死不活的傷兵,扛了回來,謊作託詞。
「來。」白門柳拉著連雲飛豪飲一番,連雲飛怕自己喝醉說漏嘴,便回去歇息。白門柳與眾人喝了幾巡,忽地默然不語,眼中垂淚,眾人皆問何故。
白門柳道:「蓮花峰,白雲頂上,有我祁連義軍結義之象徵,又有『替天行道』之大旗。現下滿山火藥,怕是回不去了。」
劍器拍案而起,道:「這有何難?明日我便帶弟兄們,將那剩餘火藥,一一引爆,還咱們義軍一座乾乾淨淨的大寨,大家說好也不好?」 眾人盡皆歡呼。
韶光易逝,轉眼便至天明。白門柳心下按捺不住,拿了地圖,逕自回到白雲壇。眼見屍骨遍野,心內哀慟不已,忽聞一聲嘆息,驚覺有人:「誰人在此?」
「白大俠為何回來?」
白門柳定睛一看,原來是白日為那女子超度的禪師,登時訝異:「大師為何在此?」
禪師哀嘆一聲,道:「我聞聽佛法,修行五十餘載,自以為將有所成。今日目睹女施主為救眾人,不惜性命,方令貧僧醒悟。大難之前,原來貧僧最放不下,卻是自己。」說話間,嘆了口氣,道:「眾生平等,我亦不該有分別之心,只超度善人,不度惡人。」
「大師慈悲為懷,令白某感佩。」白門柳道。語畢之後,消無聲息。凝視東方,魚白盡逝,朝霞噴薄:「大師你看,這日升日落,日落日升,不也如輪迴一般?」
良久無聲,白門柳走上前去,驚覺禪師已經圓寂。
忽地東方現日,新的一日又將開始,白門柳淡望朝霞,從未感到如此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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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當日納蘭庭芳、伍鎮聰帥八十萬大軍,圍剿祁連叛軍。白門柳以無上火焰令,號令江湖人士前來助陣。梁幣為報鳳榜主人殺兄之仇,造成爆炸之象。慕容楓知曉此次事故重大,本欲稟報鳳榜,但此行而來,一十八省皆有無上火焰令幻象,十日有餘,未見消散之象,想來梁幣這次真是捅了大簍子,自己也被牽連,不敢回家,是以到處徘徊。
是夜,趕了一天路,正在樹下歇息。未免發現,也不敢生火,從懷裡摸出半個冷饅頭,默默啃著。想來這次被那梁幣連累,心中暗暗叫苦。忽地一陣香風飄來,慕容楓本能警覺,扔下饅頭,急提一口氣,奔出數裡,才敢停下歇息。
「你跑什麼?」驚魂甫歇,耳聞一個銀鈴聲音。慕容楓環顧四周,樹林內奇枝聳立,濃霧滾滾,森森然也。
「跑得這樣快,莫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聲音又起,只見盈盈月光之下,花瓣紛飛,銀鈴清脆,落下一個女子,手持一把花傘——雲煙迤邐,宛若夢境。
「姑娘饒命。」慕容楓跪地求饒。
女子轉身,面紗紛飛,看不清面目,銀鈴聲音再起:「為何求饒,你何罪之有?」
「姑娘容稟。」慕容楓便將此次事件緣由、經過一一詳細稟報,之後沉默不語,靜待裁決。女子道:「此事我已知曉,你回樊城去吧。」
慕容楓道:「可是那梁幣還逍遙法外……」
「此事我自會處理。」女子道。
「是。」慕容楓抹抹額頭,起身欲走,忽地回轉身來:「不知主上會如何處理梁幣?」
女子道:「主人有令,我等不可濫殺無辜;那梁幣多行不義,鳳榜不再保護其人。」
「嗯嗯。」慕容楓點了點頭,道:「年節將至,不知主上可好?」
女子清咳一聲,道:「總算還沒被你們氣死。」
「啊?」慕容楓心想這位姑娘為何像個小孩子,一時詫異,便續問道:「不知另一位姑娘可好?好像很久沒有見到了。」女子秀眉微皺,道:「便教我請姐姐出來,教訓你麼?」
慕容楓想起那另一位姑娘,好不厲害,慌忙擺手:「不敢,不敢,小人告退。」說罷,長揖及地,恭敬告退。
女子轉身,消失在雲煙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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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景陽與莫少飛在靈山分別之後,四處雲遊。曉行夜宿,不覺之間至一處城府,未免麻煩,是日辰時起身趕路。
行了不至片刻,聽到一個人聲,不太清晰。
「你是何人?」景陽走上前去。
那人「唔……唔……」兩聲,示意景陽將口中棉布拿掉。
「哎呀,多謝大哥救命。」梁幣道。
「你是何人?」景陽問。
梁幣看他是個瞎子,眼珠一轉,哭道:「大哥救命,小人本是城裡一戶人家,半夜裡家中進賊,不僅偷東西,還把我捆了扔在這。大哥行行好,幫我解開這捆綁。」
景陽摸到那繩子,竟是牛皮裡穿著鋼絲,想來是用來捆江湖人,以防被內力震斷。心思及此,道:「這裡是府衙門口,待衙門開門了,自有衙差放你。」說罷,轉身離開。
梁幣一驚,心想:「此人不是瞎子麼?怎會知道這是府衙門口?看他斯斯文文,想不到有些本事,或也是江湖人士。」便道:「你可見到無上火焰令。」此招果然奏效,只見那人轉身走將回來,道:「見到了。」
「你可知道那無上火焰令,緣何到處都有?」梁幣道。
「為何?」景陽問。
梁幣伸出兩根手指,道:「給我解開再說。」
景陽微一沉吟,一道勁力使出,繩子落下半截。梁幣大喜,道:「還有一根,快快幫我解開。」
景陽問:「那無上火焰令緣何到處都有?」
梁幣道:「那是鳳榜主人幫忙叛軍,對抗朝廷。」
「鳳榜主人?」景陽疑惑。
「便是一個傳遞消息的組織……你快給我解開,咱們邊走邊談,我全都告訴你。」梁幣道。
「白光中的無上火焰令,好似實物。」念及至此,景陽道:「那鳳榜,也可傳遞聲音麼?」
「能,能,什麼都能。聞得到,聽得到,摸得到……」梁幣道。
「世上竟有如此神奇之物,吾也是寡聞了。」景陽心思,耳中聽那梁幣不耐煩道:「快給爺爺解開。」
景陽雙指一震,另一條繩子也落下。那梁幣得了自由,喜笑顏開,便要離開,卻是邁不開腿,嚷道:「喂喂,給爺爺解開穴道。」
「何處可以找到鳳榜主人?」景陽道。
梁幣抱臂道:「給爺爺解開穴道,才告訴你。」景陽不以為意,轉身便走。梁幣見狀,忙道:「別走別走。」見人停步,梁幣又道:「大概在江南一帶吧。本人我們也沒見過,從來都是兩個姑娘總理事務。」
景陽道:「你與鳳榜什麼關係?」
梁幣一聽有門兒,便道:「不瞞大俠,我便是那鳳榜下的堂主,不小心著了惡人的道兒。大俠替我解開,我帶你去。」
景陽道:「我原好奇當年,七大惡人為何會一夜消失,想不到是被鳳榜主人所清理。」
梁幣一聽,起初傻眼,忽地靈機一動,道:「七大惡人死得好,全賴我們主人大功。你放開我,咱們一起去見主人。」
景陽嘆了口氣,道:「更想不到,當年的七大惡人還有一個漏網之魚。」聽聞此語,梁幣眼神一凜,道:「你可是那小賤人派來羞辱我的?」
「她是誰?」景陽問。
梁幣道:「便是那鳳榜主人的小侍女。」
景陽恍然道:「為何將你綁至此地?」梁幣一聽,方知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陰森森道:「你究竟是何人?」
景陽提步離開。(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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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