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侯門畫風(2)
白門柳行至溪谷,果然見到景陽在此。
「多謝先生再救白某一命。」白門柳道。
景陽收起瑤琴,道:「今後,你有何打算?」
「這……」白門柳額沁汗水,道:「白某真想不到,曲……曲正風竟是納蘭庭芳。」
「他勢必要取下三峰,剿滅義軍,你待如何?」景陽道。
想起數十萬兄弟命喪黃泉,白門柳痛心疾首,道:「收拾殘眾,為……為眾兄弟報仇。」
景陽微一闔目,道:「白大俠,可聽過玄蠱心毒?」
「不曾聽聞。」白門柳道,「玄蠱心毒,是為何物?」
見其不知,景陽便將玄蠱心毒之事講了一個大概。白門柳聞之驚異,眉頭深鎖,道:「竟有如此奇事?」
景陽道:「我起初聞之,也與你一樣,難以置信。我自江南一路北上,此石赤色不退,想來心毒已蔓延各地,令眾生失智,天下混亂。」
「啊?!」白門柳大驚,道:「此毒可有解乎?」
景陽道:「白竹洞人曾道《滿庭芳》 能可解毒,我亦親身試之,確有效果。但天下之大,景陽不能一一前去解毒,何況紅霾狡詐,四處流竄,難以控制。與此,我已與鳳榜主人約定,三月二十日春分之時,開鳳榜,為天下人祛除毒患。」
「原來多日不見,先生便是去尋找解藥。」白門柳道,「可有白某效力之處?」
景陽道:「義軍興起,乃因王者失道。未知天下之亂,是否禍起紅霾,白大俠可否且休干戈,待三月廿日之後,相信該有分曉。」
白門柳心思片刻,眉心一皺,道:「若先生所說為真,當再好不過。但是,白某願意休兵,只怕朝軍不肯罷兵。」
景陽道:「此事我已有計較,還請白大俠放寬心。」
「既然如此,白某定當從命。」白門柳道,「日前武林殺人懸案,至今未破,不知是否與那玄蠱心毒有關?」
「武林懸案?」景陽眉心微皺。
白門柳略述其要,景陽道:「此事我亦會關注,白大俠只管守護義軍即可。」
「有勞先生。」白門柳拱手道。
二人暫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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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話說嚴承義細作身分暴露,納蘭手書回傳京城,皇甫勃然大怒,令郭絡羅整飭官吏,嚴防通敵。一時之間,朝臣便又自危。
刑部總捕孫嚴芳,知其丈人勢敗,無所顧忌,痛報悍妻欺壓之仇。是日,一番暴打之後,將嚴佳人關於柴房。
府裡下人見其落難,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索性飯也不給吃,水也不給喝。嚴佳人渾身傷痛,臥在柴禾上,默默流淚,心裡恨不得將孫嚴芳千刀萬剮。
「成親時爹爹便說,孫嚴芳是小人得志,不可託付終身……想不到,爹爹剛死,他……便露出豺狼本性……」嚴佳人撫著傷痛,突然之間,好生思念爹爹。往事歷歷在目,想起自己之前種種蠢事,急恨不已,轉念之間,又怨爹爹為何將她一人拋下——視線落於柴刀——攥在手裡,想要一死了之,心裡又不服氣:「為何死的不是孫嚴芳?!」大怒之下,猛力一擲,柴刀卡在門上,拿不下來了。
傷痕累累,身痛心殤,嚴佳人哼哼唧唧,迷迷糊糊將睡之際,忽聽門外人聲。
「喂,你幹嘛?」男僕道。
「夫人一天一夜沒進食水了,出事了怎辦?」丫鬟道。
「嘩啦——」一聲,杯盤摔碎,食水一地。
「你可忘了蘇童、如冰之事?她便是死了,咱也來個畏罪自殺。」男僕做了個上吊手勢。嚴佳人聞之,驚出一身冷汗,睡意全無。
「夫……夫人何罪之有?」丫鬟語聲顫抖道。
「老爺說她有罪,她便是死罪,知道不?」男僕道。
丫鬟小聲道:「夫……夫人和老爺畢竟是夫妻,若是日後老爺回過神兒來,再將夫人扶正,我們今日虐待她,日後豈不遭殃?」
男僕冷笑一聲,道:「你還不知道呢?那刑部的酷吏鐸克齊,每次見夫人都瞄上幾眼。老爺要巴結鐸大人,明兒便著人將她綁了去,當個小妾。」
「啊?」丫鬟聞之,大驚失色,抖著嗓音:「老……老爺……夫人可是老爺明媒正娶,怎能……」
「這就叫作: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男僕道。
聽聞柴房之中有動靜,二人匆匆而去。
「孫……孫嚴芳!」嚴佳人咬牙切齒,手中乾柴掰成幾段。盛怒之下,尤遭恐懼襲心,嚴佳人雙手捂口,從窗縫瞧著外面。是日子時,院子裡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無。驚懼之下,竟有猛力,拔下柴刀,將那門鎖一刀兩段,慌慌張張逃命而去。
城牆根兒下躲了一夜,凍得瑟瑟發抖,只等門開:「想這京城是那孫嚴芳的地盤,自不能待……恨人的孫嚴芳,老娘有朝一日,定將你千刀萬剮。」
清早門開,嚴佳人混入出京客商之中,逃離京城。走了一日,累得雙腿直抖,往地上一坐,再不想起來。腹中空空,兩眼昏花,見樹根下生著個磨菇,拔下來便咬,大嚼一陣,不是味道,忽地想起可能有毒,慌忙吐出,乾嘔一陣,眼角溢出淚,感此境遇,嚎啕大哭。
誰承料到,不哭還好,幾聲嚎啕,竟引來殺手。
兩個捕快落於嚴佳人面前,道:「夫人在此,還請與我二人回去。」嚴佳人大驚失色,怒道:「休想!」說話間,抓起塵土,猛力一擲,撒腿便跑。
那個捕快猝不及防,眼裡進了沙子,取清水將洗一番,好生惱怒,道:「再要捉住,一刀斃命便罷。」
日已西斜,嚴佳人倉惶而逃,慌不擇路,腳下一滑,從山坡上滾下。頭頂一陣烈風,嚴佳人不及起身,便被踢了一腳,滾了幾個圈,趴在地上,灰頭土臉:「呸、呸,誰敢踢我?」突然之間,冷水自天而落,將嚴佳人的腦袋,澆了個徹徹底底。嚴佳人抹了把臉,甫定睛,便是大駭——明晃晃一把大刀,尤要取其性命。
「啊——」生死之際,嚴佳人驚呼一聲,傷痛不覺,爬將起來,發足要逃。耳中只聞「啊呀」兩聲,回頭之際,兩個捕快已然身死,一人身上插著一柄小飛刀。
「是誰?誰救我?」嚴佳人撥開草叢。只見寂靜密林之中,生著一團火,旁邊石頭上坐著一個人:「你要謝,便謝你之父親。救你,是嚴承義臨終遺言。」
「父親……」嚴佳人跪坐在地,嚎啕大哭。
劍器走上前去,道:「此地不宜久留,還請夫人上馬。」
「多謝……多謝大哥!」嚴佳人抬眼一望,劍器氣息一摒。
「大哥,我們走吧,大哥……」嚴佳人連喚數次,劍器方才回過神來,扶人上馬,自牽韁繩,暫往飛劍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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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陽暫別白門柳,急行半日,至一處明麗瀑布,飛身落下,便是一處桃源溪澗,山谷之前一處石碑,正是「畫風門」。
傲霜枝親自出門,尊道:「傲霜枝見過師伯。」
景陽進入畫風門,坐於中堂。
「請容霜枝檢視聽風石。」傲霜枝道。
景陽伸出右手,便見三團白霧,泛著白光。景陽收回右手,白霧落在傲霜枝雙手,原來是三顆小石子。傲霜枝親自檢視,小四兩奉清茶一杯。
傲霜枝道:「日前,霜枝接聖林宗師兄所傳之信,調查武林殺人懸案。」
「可有進展?」景陽問。
傲霜枝道:「主謀者出自京城,但不知動機,這是受害者名單。」傲霜枝遞上一卷竹簡。景陽以指讀之,傲霜枝解釋:「此上名單,除了飛刀門樺迎風之外,皆是掌門、幫主之兒女,霜枝百思不得其解。」
「容我再查。」景陽收起竹簡,道:「你的師父,還沒有消息麼?」
傲霜枝搖首道:「已派人多方打探,據說曾在京郊無極山出現過,此後再無蹤跡。」
「唉。」景陽感慨一聲,道:「隨他去吧。」說罷,接過聽風石,辭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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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返溪谷,白門柳正在此地。
「白大俠緣何在此?」景陽問。
白門柳拱手道:「實在放心不下,不知先生有何妙策,可令朝軍罷兵。」
景陽未答此問,取出竹簡,交予白門柳道:「白大俠,可認得這份名單?」
白門柳仔細閱畢,道:「這份名單,皆是江湖各派掌門的公子、千金,先生怎地有此詳細條目?」
景陽道:「這些公子、千金,可有甚共通之處?亦或,他們的父親、母親有何共通之處?」
白門再細思之,脫口道:「這些孩子之父親,皆是援手義軍之……啊!」恍然之間,頭痛欲裂。「白大俠可是想起往事?」景陽問。
白門柳手握竹簡,一字一頓:「此前,義軍軍師董伏卿曾言,十年前上元節,小兒胡鬧之時,曾用迷藥將曲正風迷暈,摘下其面具。後來……便是飛刀門、樺迎風送去解藥……」
「這便是了,只有樺迎風與諸位小兒,見過曲正風,能可揭穿納蘭庭芳之真面目。」景陽道。
「所以,這便是動機,將曾經與共的兄弟,趕盡殺絕,斬草除根。」白門柳一拳砸在樹上,心痛至極。
景陽微微闔起雙目。(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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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