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博拉是他魂牽夢繞、思慕成疾的姑娘，黛博拉是遙隔雲端的精靈，是他深愛一生並注定擦肩而過的女人……無論在獄中還是流亡，對黛博拉的回憶是諾德斯生命中的吉光片羽，是伴隨他半個多世紀、藏在心底的金玉珠貝。

在電影《美國往事》（Once Upon a Time in America，台譯：四海兄弟）中，少女黛博拉起舞翩躚的經典片段迷倒無數觀眾，這是年僅十三歲的詹妮弗．康納利（Jennifer Connelly）的銀幕首秀。

那是個堆放著很多麵粉袋子的倉庫，餐館老闆的女兒黛博拉在練習跳舞。麵粉揚起微塵懸浮於空中，少女像是在薄霧中穿行飄移，環形天窗的光線為輕盈曼妙的舞姿鍍上金光暖彩，有一種游離於現實與虛幻之間的朦朧詩意。黛博拉天真稚氣的翹鼻子，少許嬰兒肥的瑩潤粉臉，插著紫色髮梳、隨意鬆繫的長髮，濃眉下波光流轉的深邃眼眸，靈動嬌俏又富有古典氣息，恍若童話中的白衣仙子。

走在20年代的紐約猶太人街區，黛博拉這樣心高氣傲又文藝範兒的姑娘顯得鶴立雞群，她瞧不起並戲謔常偷看她跳舞的街頭小混混——綽號「麵條」的諾德斯，令痴情的少年自卑不已。雖然黛博拉也會為有些好感的他讀《聖經》中的《雅歌》，但渴望當明星的女孩很快明白兩人終究不是一路人。

因小兄弟被打死而激憤殺人，「麵條」在監牢裡關了十多年，對黛博拉的思念不斷高密度强化，他看《聖經》、背誦《雅歌》，黛博拉成為他活下去的勇氣和希望，那白衣少女獨舞的「影像」在諾德斯心中幻化得越發完美無瑕。

出獄後，昔日小夥伴都成了高壯的青年，在禁酒令年代靠販售私酒發了財。「麵條」的愛根本留不住去好萊塢發展的黛博拉……接下來一場突發變故使「麵條」遠離家鄉、顛沛流離。35年後，一份死去的朋友們的墳墓遷址通知把他召回紐約，開啓了尋查真相之旅，而黛博拉正是這真相鏈條的重要環節。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相見不如懷念。但對「麵條」來說，歲月這把無情刀，對他這種落魄倒楣的人更甚。在戲院的海報上，他一眼認出了扮演埃及豔后的黛博拉，她早已成為萬人矚目的明星，躋身於上流社會，還是貝利部長的情婦。

在劇院的後台，演出後的黛博拉正在卸妝。氣氛有點尷尬，這對昔日戀人只在鏡中對視。奇怪的是，黛博拉緩慢地抹除清洗臉上的濃墨重彩，好像一直都沒有卸完妝，抑或是不想讓「麵條」看見她現在的容貌，儘管保養得宜。「麵條」提到貝利部長的派對邀請函時，黛博拉連忙阻止，淒然道：「我們都老了，回憶是我們僅存的東西。如果你去參加派對，我們僅存的回憶也將蕩然無存。」

黛博拉只為目標全力以赴，不會額外付出，更不會做無用功，但她喜歡「麵條」這樣痴情徒勞無用地愛她一輩子，她是他晦暗生命中的朦朧光亮和詩意存在，高居仙子或公主之位。「麵條」是個可以靠詩意養分活下去的傻人，哪怕殘留帶傷的美好。

明明是黑道小混混，却有一顆純真詩意的心，看重情義，願意無條件付出。黛博拉明白：永遠不會有人比「麵條」更愛她，唯有他能記取、保留、溫習她巔峰期的所有美。那是靠化妝戴面具、逢場作戲的她，久違了的再也找不回的最初的真美。

當「麵條」看到門外黛博拉的兒子，宛若翻版的年輕麥克斯，隱瞞的真相昭然欲揭。原來好友麥克斯並沒有死，他精心策劃了一個騙局，害死了同夥兄弟，害得「麵條」四處逃亡，自己金蟬脫殼，吞沒了團夥的巨款，搖身一變，以精英成功人士貝利的身分，進軍政界，與追求名利、要做人上人的黛博拉同路携手。

被友情和愛情的雙重出賣與背叛，殘酷的現實將僅存的美好碾得粉碎。他的一生摯愛，恍若鏡花水月一場空的心造幻影。＠＊#

責任編輯：王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