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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長老師快抓狂,熱血教官才能搞定的青春教養練習(1)

難搞?難教?難相處?與12~22歲孩子過招的祕技
作者:黃正智

與青春期的孩子過招,需要絕佳的智慧和包容,是每位父母、師長必經的課題。(fotol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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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號】    

那些12~22歲的孩子和年輕人,
或乖巧,或隱忍,或使壞,或反抗,
就這樣痛著、狂著、精采絕倫著向「大人」邁進!

峰迴路轉的過肩摔

學生鬥毆,全校的教職員工都知道要交給教官處理。這一次的情況獨特,打人的與被打的都有可議之處,是我處理過最峰迴路轉、匪夷所思的打架事件。整件事情的發展,證明我對家長突如其來的行動與自己的應變能力,都太過樂觀而天真。

中正高工普通科(體育班)包含柔道、足球、壘球、田徑與健力等五科,有些學生因為練習需要或來自外縣市,選擇住在學校安排的宿舍。某天下午,體育組林老師一走進教官室就大聲咆哮:「教官,這個學弟打學長。」

林老師旁邊跟著兩位男同學,他強調學長才剛穿好柔道服尚未熱身,就被學弟過肩摔好幾次,最後還用三角固定壓制。我聽不懂是什麼壓制,只覺得這個學弟是個狠角色。

「這個一年級的太誇張,我先去辦公室處理事情,等一下我再過來帶學長去醫院。」老師說得痛心疾首。

「好,林老師,這件事交給我。」我點點頭,然後瞄著眼前的兩個大男生,學弟叫宋明達,至少一百八十公分,學長李建霖比他矮一顆頭,正痛苦的護著肩膀站在一旁。

我引導兩人到辦公室坐下,先問學弟說:「你為什麼要摔學長?」
學弟低著頭不說話,看得出來餘怒未消,但臉上有一絲恐懼神情。
我看看學長,「學弟為什麼要摔你?」
「我怎麼知道?」學長忿忿不平的說,「他就給我過來亂摔啊!摔過來,摔過去。」
「他媽的,你就不要給我出現在道場。」學長還在狠狠的瞪學弟。
「這也算髒話,」我再次提醒,然後望著宋明達,「你怎麼可以趁學長還沒暖身就給他摔來摔去,這樣很沒有運動家精神。」

他此時露出弔詭的表情,若是沒仔細留意,可能會以為他只是在傻笑,根據我多年辦案經驗,這是得逞的笑。當下我沒有拆穿,以免學長更火。

「你才一年級,」學長補了一句,「你完蛋了。」
「喂,你不要恐嚇學弟。」我說。
「我哪有?」學長叫屈,「拜託好不好,教官,是他摔我耶!」
我看學弟低著頭不說話,便拿了兩張「事實經過報告表」給他,「我問什麼你都不說,那用寫的總可以吧!」

沒想到學弟寫著寫著就哭了,這種身材魁梧的壯漢與眼淚真是不搭調,我遞上紙巾讓他擤鼻涕。看他腹部不協調的抖動以及欲言又止的哭泣、結巴,我直覺其中必有隱情。

「哭什麼?又沒人欺負你。」
沒想到我話才說完,他便開始嚎啕大哭,只差沒在地上翻滾,更加證明了我的假設是正確的──他一定有不為人知的辛酸!

「別怕,教官給你靠,到底怎麼了?」
學弟輕聲的說:「學長拿掃把打我!」
「拿掃把打你,」我傻了,瞪著學長,「你拿掃把打他?」
學長沒有說話,那就等於默認。於是,我將學弟帶到會談室,讓他可以毫無忌憚的暢所欲言,學長則留在原地。

「他為什麼拿掃把打你?」我問。
「因為他欠我錢。」學弟說。
「欠你錢?」我怎麼有聽沒有懂,「學長欠你錢應該是你拿掃把打他,怎麼會是他打你?」
「掃把有兩支。」
「有兩支,」我試著理出頭緒,「喔,你說學長拿掃把打你打斷了兩支?」
「沒有,」學弟搖搖頭,「打斷一支。」
「那你說兩支是怎樣?」我急了,「這跟今天的事情有什麼關係?被打斷一支,那另外一支呢?」
「另外一支我藏起來。」
「藏起來……」我似乎有點明白了,「喔?你把它藏起來讓學長不能打你。」
「對。」

終於猜對了,真有成就感!
「後來學校又買了兩支掃把。」學弟補充。
「嗯嗯。」我點點頭。
學弟是省話一哥兼天馬行空,沒有慧根實在難以參透其語言模式。我深怕一直在掃把這件事情上打轉,乾脆自己來拼湊當時的狀況。
「學長欠你錢,想要殺你滅口,所以拿掃把打你,沒想到你的骨頭比掃把硬,掃把斷掉後,你才跑過去給學長摔角。」我逗他。
「掃把沒有斷,而且我是柔道不是摔角。」學弟糾正我,真是很「古意」(老實)。
「學長為什麼欠你錢?你跟他收保護費嗎?」我問。
「沒有。」學弟認真了,猛搖頭。
我拍拍他的肩,「你別這麼嚴肅好不好,你把詳細經過說清楚。」
學弟的語言表達實在異於常人,為免大家精神錯亂,我整理如下:學弟家住高雄市燕巢區,為便於柔道隊練習,選擇住在學校宿舍。他剛進校就被這位學長鎖定,經常向他一百、兩百的借款,他不敢違抗,默默交出家長給的零用錢。倘若不從,學長就會假藉柔道練習的名義操練他,甚至惱羞成怒拿掃把、道帶打他。

昨天,學弟提出還款要求,沒想到學長又使出無賴本色,冷嘲熱諷的說,等到可以摔贏他就還錢,學弟才會失控對學長狂摔。學弟一邊啜泣一邊敘述他的血淚史,並表明他有人證,一年級的同學都知道,其中許多人也被學長要過錢。

「好,」現在換我氣到想把學長抓過來摔兩下,但我恐怕不是他的對手──好在學弟幫我伸張了一次正義,「教官來處理。」
「不要……不要告訴我爸爸。」學弟吞吞吐吐。
「不行,我沒辦法答應你,這件事情一定要通知家長,不要怕,這不是你的錯。」
我明白他的擔心。

我回到辦公室,發現學長已經不見蹤影,可能是心虛吧!體育組林老師來教官室時,我將事實經過和盤托出,還特別強調請他現在先不要處罰學長,以免事情愈弄愈複雜,順便請老師幫忙問問還有誰是受害者。

隔天下午,宋明達的父親在導師的陪同下,來教官室了解事情經過。宋父表示兒子從小就比較內向,在國小、國中常被人家欺負,屬於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類型,和他完全不像。所以宋父要他學柔道,將來才能以暴制暴,說著說著就拿起電話打給朋友,說要找人教訓霸凌他兒子的學長。我嚇一大跳,馬上制止宋父,想必導師也是因為攔不住家長的衝動才把他帶來教官室。

「難道要我孩子白白給人糟蹋喔?」宋父漲紅著臉。
「這樣不能解決問題。」我說。

宋父絲毫不理會我,又撥出第二通電話「撂人」來助陣。顯然他刻意忽略自己兒子也用過肩摔回敬學長的事實,但我不想多費唇舌,而是偷偷告訴導師,請他馬上去教室把學長帶到圖書館躲起來,我認為那裡是最安全、也最讓人想不到的地方,導師於是藉故上廁所先行離開。

「宋先生,你如果找外面的人進來學校打人,我沒有辦法和你談,只能報警,而且如果那個學長因此受傷,你兒子恐怕也會被輔導轉學。」
「轉學就轉學,這口氣不能不出,」宋父堅持己見,然後露出欣慰的表情,「還好阿達先給他摔個半死,(我)沒有白教。」
勸解宋父無效,我開始講別的事情企圖分散他注意力,因為發現他名片上的頭銜是某某營造的「工地主任」,就和他聊起目前在何處監造、平時工作的趣聞、生活瑣事……言談間竟然發現我們有共同的朋友,是我的一位國中同學─陳榮陞,他是某營造商副總。一談到我同學,宋父眼睛就亮了起來,和之前的態度判若兩人。導師回來後,偷偷向我比了一個OK的手勢,我點頭表達明白,於是便假裝手機有來電跑去走廊接電話,其實是要趁機偷偷打電話。二十多分鐘後,宋父的兩位朋友到了教官室,開始飆罵三字經,問欺負宋明達的學長在哪裡。

導師謊稱李建霖今天沒來學校,宋父一行人不相信,要去教室逮人,我說要打電話報警也攔不住他們,正在劍拔弩張之際,宋父的手機響起,他在電話裡「嗯」了很久,大多只有聽對方說話的份,最後他說了一句:「好啦好啦,給你面子。」才掛上電話。隨後,他跟兩位同行友人竊竊私語,又罵了幾句髒話,便表示有事要先離開,接下來交給我處理。

「沒問題。」我說。

三位凶神惡煞離開後,我和導師討論後續事宜,詢問李建霖的家庭狀況,導師說他家住六龜,家長表示沒空過來處理,口氣也很冷淡,僅表明學校要怎麼處罰都沒關係,反正已經放棄他了。我搖搖頭沒說什麼,這也許就是李建霖行為乖張的原因:家長把管教責任全推給學校。

在暢銷小說《事發的十九分鐘》中,長期在校飽受欺凌的高中生彼得,選擇在二○○七年三月六日這一天拿著槍枝進入校園,用十九分鐘的時間射殺了他眼睛所見的每一個老師跟同學,造成十死十九傷的慘劇。彼得上托兒所的第一天就被人欺負,便當盒被丟至校車窗外、人被塞進置物箱、被抓起以頭掄牆,就連他的親哥哥都會帶頭欺負、嘲笑他……彼得的母親尋求老師意見,老師卻覺得校方的介入只會造成反效果,彼得如果想要結束這一切,就得「自行解決」。於是,他以這樣毀滅性的方式來做出回應。

若是家長能積極帶著彼得去諮詢輔導,而不是以為隨著年齡增長,霸凌問題就會迎刃而解,也許就不會讓這起悲劇發生。另一方面,學生在校園被欺負或霸凌,通常家長都是最後才知道;而此案例,若不是學弟忍無可忍而出手摔學長,也不會曝光。其實,學生在校被霸凌,不是要嚴重的肢體衝突才算數,師長、教官若能提早覺察並介入處理,或可避免衝突擴大。

張瀞文小姐在《親子天下》雜誌第十期的文章中寫得真好:「大人要常常提醒自己,當孩子最不可愛的時候,往往是他們最需要愛的時候,霸凌的發生只是求助的一種方式。如果我們習慣在事發後揪出罪魁禍首處罰,以為這就是處理,其實反而加劇了校園中的不平等,孩子學會的不是尊重,而是以暴制暴。」

至於家長遇到類似情形時,該如何拿捏分寸?本案例的兩位父親都做了錯誤示範,一個是激動得要討回公道,另一個是冷淡得令人心寒。我當然不同意讓外人到教室打同學,報警處理有時也只會讓狀況更棘手,宋明達父親接到的那通電話是我暗中請託國中同學打過來的,希望能勸退這位激動的父親,沒想到效果這麼好,我不知道這位副總究竟跟宋父說了什麼,但我知道「一物降一物」的道理,既然宋父不甩校規、不懼警察,總會有他顧忌的東西。@(待續)

──節錄自《家長老師快抓狂,熱血教官才能搞定的青春教養練習》/柿子文化提供

(點閱家長老師快抓狂,熱血教官才能搞定的青春教養練習系列文章。)

責任編輯:李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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