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2018年02月23日訊】我們告別了同學、班排長,坐上司務長去領給養的中型吉普,來到孟拱的美軍第三野戰醫院。我們將軍醫處的轉院許可證交給一位金髮碧眼的漂亮護士,她熱情地接待了我們,將我們的名字,部隊的番號,登在本上後,就發給我們每人一套天藍色的病號穿的衣褲並帶領我們到外科手術室。
所謂手術室,只不過是一個大型的帳蓬,裡面有手術台,玻璃櫃,以及各種從未見過的醫療器械。護士讓我們在屏風後面換上病號衣,然後坐下,拿出體溫計插在我們的舌下,並示意要我們等候一下,她去叫醫生。不一會兒她和一個高個子戴金絲邊眼鏡的醫生進來了。護士一一取出我們體溫計,看完度數就登記在一張表格上。
醫生和藹可親,用啞語式的手勢問我們那兒不舒服?我用英語告訴他,黃明西右下腹疼了三天了,我是喉嚨痛。(當時還不知道扁桃腺這個英文詞)醫生和護士都很驚奇我會說英語,醫生一邊洗手,一邊對護士說:「I’ve never heard a Chinese soldier who can speak English.」(我從未聽到過一個中國士兵會說英語。)
醫生用手電筒照了我的喉嚨:「My God,It’s Terrible!」(我的天,太可怕了!)他問我為什麼腫這麼大才來,我告訴他連隊訓練緊張,很難請准病假。醫生直搖頭,連聲說:「Ridiculous,Ridiculous.」(荒唐,荒唐)並迅速在手術登記本上簽上了他的名。接著讓黃明西躺下按他的腹部。當按到他腹部的右下側時,黃明西痛得跳了起來,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一顆顆滴在醫生的手上。醫生示意護士立刻準備手術,並不斷自言自語:「Too late,too late」(耽誤了,耽誤了)護士先將我帶到隔壁小帳蓬裡,給我打了消炎針,要我等候在那裡。
還不到一小時,就看見護士推著車,將嚇得臉無血色的黃明西帶到三十米外的大帳蓬裡,那裡住著幾十個傷病號。護士回來後,醫生接著給我動手術。我的手術很簡單,醫生用一種國內還沒見過的一種套環式的手術刀,將扁桃體一套,只聽咔嚓一聲,扁桃體就和咽喉分家了,接著套第二個,整個手術不到五分鐘。我真是驚歎美國醫療器械的先進,醫生外科手術的高明、利索。
後來在病房和病友聊天,才知道他們不過是醫科大學三年級的學生,應召入伍就當上外科醫生了,他最多只能做闌尾炎切除手術,更大的手術就要由正規醫生來做。我和黃明西都住進了大病房。開始只能吃流汁,如牛奶、麥片粥、水果汁。護士對我還特別優待,每天必須吃三頓冰淇淋,以防止傷口出血。醫生給我開的假條是:住院三天,回營房休息三天,一個星期後來複查。給黃明西的假條上寫的是:住院一週,拆線後回營房,半個月之內不得作激烈的活動。
我們住在這裡,簡直像是從地獄到了天堂,每天牛奶、雞蛋、麵包、黃油。有時還能吃到新鮮的花旗蜜橘。晚上還能看到最新的美國電影如:「Hang over square」(漢戈勿兒廣場)「Between two women」(兩個女人之間)和「National Velvet」(民族的天鵝絨)[Micky Roony(密克羅尼)主演]。第三天晚上,我們還看了一場由美國西部洛杉磯市來的Stage Show(舞台劇)共十二個人,又跳,又唱,還耍滑稽,原以為美國來的勞軍歌舞團,肯定是大腿舞之類的,沒想到是清一色的Cowboy(牛仔)頗為失望。第四天醫生給我檢查了扁桃體的傷口,滿意地在醫療通知單上寫上OK,並簽了名。醫生叫Robert Miller(羅伯特·米勒),護士叫SusanTolan(蘇珊·托倫)。我和醫生、護士、黃明西以及其他病友們一一告別,依依不捨地坐上交通車回到營房。
住了三天醫院,人也變白了,看見同學們個個臉膛黑黝黝的,滿頭大汗地在那裡操練,心中升起一種憐憫感。但在這三天裡,他們已學會了槍榴彈,與火焰噴射器的使用和發射,學會了夜間搭橋和突然襲擊的戰術,而我卻像一個新兵笨手笨腳地,老是做不會,大家既熱心教我,幫我,又覺得我好可憐。三天住院的享受有如做了一場去美國的夢,終於又回到了緊張的現實生活中。
三天後的複查,也給連長卡掉了。「什麼複查?這是在打仗,又不是老百姓看病,那玩意割了沒有?」「割了。」我說。連長:「那不就得了,趕緊跟上大家,把落下的科目補上。」當我將黃明西住院一週,回營房要休息十五天的通知單交給連長時,他火冒三丈:「一個小小的割盲腸手術,休息那麼久,這幫混帳美國少爺醫官,你把我們中國軍人當少爺侍候,沒門!拆了線就叫他回來,需要休息幾天,由我決定!」閻王連長發火時你可千萬不能頂嘴,我只得連聲說是,是,並告退出來。
一個驚人的消息傳遍營房,黃明西拆線後,從野戰醫院跑了,再也沒有回來。連長吹哨緊急集合,我們個個都懷著一種不安的心情,聽連長訓話:「三排二班的黃明西,從醫院開小差了,軍部的憲兵隊已奉命四處追捕,抓回來就有他好瞧的!今天上午停止操練,各排各班回去開會討論,下午班排長到連部開會,解散!」今天什麼操,什麼軍事課都不上了,等於是放假,可大家的心情,並不輕鬆,像掛著一塊鉛似地沉重。
開班會時,大家一言不發。班長說:「都談談自己對這件事的想法。」班長見仍沒人吭聲,就點我的名:「李科林,你和黃明西是同學,又一起住院,現在他跑了,你難道一點想法都沒有?他事先一點都沒有跟你透個信?」我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腦子裡一團亂麻。我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從來沒聽他說過,他……他想跑」(其實我們都討論過想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我只是想想而已,而他卻採取了行動,真愚蠢!)「我只聽他說過,他實在受不了啦,都不想活了。我以為他只是說說,沒想到他真的跑了」。
排長在一旁問:「你認為他跑得掉嗎?」我心裡當然希望他跑掉,要是真抓回來,不知連長那句:有他好瞧的,是什麼意思?關禁閉?取消他的一切節假日?還是挨五十大板?我只得違心地說:「軍部憲兵隊是有名的追捕能手,黃明西恐怕跑不掉。」我一開了頭,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黃明西真傻,他不想想,跑到緬甸百姓家裡,言語不通,誰敢收留他?跑到別的部隊,一個電話就會將他捉回來。」「難道他還想憑著雙腿爬過野人山跑回國去?」中午這頓飯,誰也沒心思吃。
下午三時許,一輛憲兵隊標有MP的吉普車,風馳電掣般地開到了營門,從車上跳下來四個全副武裝的彪形大漢像老鷹捉小雞似的,將黃明西架到了連部。(待續)#
責任編輯:馬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