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歟? ……」《論語.季氏》
「收條?你他媽的找麻煩!」他大鍬直指李麟胸口。
「等等……」「八字鬍」止住同夥然後問李麟:「你要收條做什麼?」
「好歹我是給公家運貨,這養路錢我不能獨出,起碼也得讓公家報銷一半。」他煞有介事。
「倒也在理。」「八字鬍」說:「那麽你掏錢吧!」
李麟從口袋裡摸出一疊人民幣,其實才五塊錢卻數了半天。而「八字鬍」果真在一個本子上撕下一張紙,不知寫了些什麼。李麟心想:不管你寫什麼,只要有字跡就好。字跡就是證據,萬一鬧到公安面前就是「逼交養路費,攔路打劫」!
雙方一手交錢一手交字條,李麟眼急手快,一把把字條攫到手中,嘴裡說道:「我先看看真假。」
對方一時愣住。
李麟唸:「……『今收到,養路費廿五元』……不算多嘛!四百塊變二十五,減價百分之九十六。……不過沒有簽名,為什麼不敢簽名?」
二人才知道著了對方的「道兒」,不禁怒從中來,「八字鬍」罵道:「小娘養的!不給你利害你不知道!」說著舉著長鎬向車頭砸去。
李麟早已做好準備不容他走近,手中軟鞭一抖,「八字鬍」的腳腕被勾住,往懷中一帶,對方斜向撲倒,頭臉觸地,鼻子、口唇都摔破,大約門牙也難保。
黃臉漢見同伴受屈那敢怠慢?大鍬直奔李麟頭頂,口中罵道:「好你個小雜種!」
李麟也不敢疏忽,翻腕一甩,對方的幹部帽被劈成兩半飛向半空……
黃臉漢不死心,口中再罵:「狗日的,老子不信玩不過你!」
大概他自恃為「練家子」,等閒人不放在眼裡,否則也就不敢獨霸一方了。他舉鍬斜劈下去,又急又狠。
李麟連出二鞭,一記抽在他的左肘,一記敲在右手上。四個手指被折斷。疼得黃臉漢「呀呀」連聲,丟了大鍬痛倒在地。
「八字鬍」大約痛勁過去了,掂起長鎬朝李麟腦後砸來。那李麟就似腦後有眼,轉身斜抽,嘴中說道:「我要你半隻耳朵!」
……耳朵保住了,但從脖子到胸口就似被砍了一刀,鮮血淋漓,從臉到胸成了一個血人。
兩個人彎腰躺在地下打滾。李麟明白,這是江湖上保留臉面的求饒方式,自己不該過為已甚。
但想起這二人心腸歹毒,手段也太黑,不免又餘憤難消。手中的軟鞭不覺又抽了出去,「叭叭」連聲,二人的衣褲被抽成布條,迎風一揚倒像是兩把「萬民傘(廟會上的一種雜耍,傘上有眾多的布條紛紛揚揚)」。
李麟跨上車向來路開去。路過二人身邊時忽然又起了惻隱之心:畢竟世道太壞,無知之輩挺而走險也該算是常情,雖然以糟害老百姓為口食,卻也是社會風氣使然。更何況他們口稱自己的行徑是經「縣政府批准」的,政府慫恿打劫,坐地分贓,他們或許該算是「依法行事」呢!既有這樣的政府就必定有這種利令智昏的人。……想到這裡,摸了摸剛數過的五張錢票,索性從車窗裡扔出去撒在他們身上,嘴裡說:「有本事別在老百姓身上使!」絕塵而去。
車回到「二級公路」,李麟心中很不平靜:這刀頭上舔血、路口上討命的生涯何日是個頭?仗著自己年青力猛有兩手功夫躲過今日一劫,否則死在這荒嶺野坡中連個冤死的名義也得不到。社會混亂,像個患了大痲瘋的病人,今天爛手,明天爛腳,渾身一碰就流膿。……來日方長,還要在這種日子裡滾多久?……
再往深處想,冤死的父母,屈死的妹妹,委屈一輩子的舅舅,有國無家的小文陸,……這世界專跟孤弱無助的人作對!
他想起了一句話,不知是什麼人說的:「共產主義大廈每個骨節都在『吱吱』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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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魏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