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極光號的登船梯入口看向船身:大片的玻璃窗反射陽光,玻璃上沒有一點指紋或海水,閃閃發光的白油漆非常新,彷彿當天早上才完工。
可是北極光號實在好小──更像大型遊艇,而不是遊輪。每樣設施──圖書室、玻璃屋、水療中心、桑拿室、雞尾酒吧,以及船上備受呵護的乘客們不可或缺的其它設備──感覺好像不可能塞進這艘小巧的船。
我眨眨眼。一位開朗的服務生站在遊輪入口,頭髮逼近白金色,肌膚曬成茶褐色。她朝我微笑,彷彿我是她失散多年的澳洲有錢親戚。我吸了口氣,努力穩住身體,走過登船梯,登上北極光號。
「歡迎光臨,布萊洛克小姐。」
她的發音清晰,我說不上來是什麼口音,而她的話竟讓人覺得見到我是人生一大喜事,可比中了樂透。
「非常榮幸能歡迎您登船。」
我打量四周,北極光號的內裝令人驚艷。船雖小,裡頭塞滿的閃亮裝飾卻夠妝點十倍大的船。連通橋的開口通向圓弧形大階梯前的平臺,階梯上所有能裝飾的表面都經過拋光,鑲著大理石,或舖上生絲綢。一盞刺眼的水晶燈照亮整座階梯,四處撒下細小的閃光。
服務生一定看到我的驚愕,因為她露出驕傲的笑容。
「很壯觀吧?」她說:「那盞水晶燈用了超過兩千顆施華洛世奇水晶。」
我虛弱地說:「哇賽。」
我的頭開始抽痛,我努力回想有沒有帶止痛藥。想不眨眼真的很難。
「我們非常以北極光號為榮。」
服務生繼續熱忱地說:「我叫卡蜜拉,負責船上的待客事宜。如果我能協助您更享受這趟旅程,千萬別客氣找我。我的同事……」
她指向右手邊一名微笑的金髮男子:「喬瑟夫會帶您去您的艙房。晚餐八點開始,不過我們邀請您七點先到林格倫大廳,聽我們介紹船上設施。啊!雷德爾先生!」
一名四十幾歲、膚色深沉的高大男子從我們身後走上連通橋,侍者跟在後頭,奮力推著一個大行李箱。
「雷德爾先生!」
卡蜜拉的口氣帶著近乎瘋狂的熱情,跟她歡迎我的時候一模一樣。我不得不佩服她──敬佩她的演技,雖然面對雷德爾先生可能沒那麼難,因為他長得還不錯。
「歡迎搭乘北極光號,您要來一杯香檳嗎?雷德爾太太呢?」
「雷德爾太太不會來了。」
雷德爾先生一手梳過頭髮,抬頭看向那盞施華洛世奇水晶燈,表情略帶迷惘。
「喔,我很遺憾!」
卡蜜拉完美的眉毛皺了起來:「她一切都好嗎?」
「啊!她沒有生病。」雷德爾先生說。
他微微一笑,接過香檳。
卡蜜拉眨眨眼,話接得非常順:「喬瑟夫,請帶布萊洛克小姐去她的艙房。」
喬瑟夫微微鞠躬,伸手指向往下的階梯說,「請跟我來。」
我蠢蠢地點頭,手裡還拿著香檳,任他帶我離開。
喬瑟夫告訴我:「您將入住九號艙房,林奈套房。」
我跟著他下樓,走進米白色的昏暗走廊,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沒有窗戶。
「每間艙房都以著名北歐科學家命名。」
我緊張地啞聲問:「誰會住到諾貝爾套房呢?」
走廊有種奇怪的窒息感,沉重的幽閉恐懼壓著後頸,不只因為空間狹窄,還因為催眠的低矮燈光,以及缺乏自然光線。
喬瑟夫嚴肅地回答:「本次出航,鮑莫勛爵和夫人將入住諾貝爾套房。這艘遊輪隸屬北極光公司,而鮑莫勛爵是公司的董事。船上共有十間艙房。」
我們走下另一道樓梯,他接著說:「四間在前,六間在後,都在中層。艙房內最多擁有三個臥房,有各自的浴室,內含全尺寸的浴缸和乾、濕分離的獨立淋浴間。臥房內是大尺寸的雙人床,以及私人陽臺。諾貝爾套房還有私人按摩池。」
陽臺?不知為何,遊輪上有陽臺感覺完全不對,不過仔細想想,其實不比露天甲板奇怪吧!按摩池?還是別多說了。
我們來到一扇木門前,門上有一塊低調的飾牌寫著「9 林奈」。喬瑟夫推開門,退後讓我進去。
真的不誇張,這間房間大概比我的公寓好上七到八倍,面積也差不多。右手邊有一排貼著鏡子的衣櫥,房間一側擺著沙發,另一側是化妝桌,中間夾著一張巨大的雙人床,寬廣的雪白床單平坦又整齊,極為誘人。
但我印象最深的不是房間本身──雖然也夠驚人了──而是房內的光線。離開人工照明的狹窄走廊,從對面陽臺門流瀉而入的陽光令人睜不開眼。透白的窗簾在微風中擺動,我看到陽臺滑門開著,馬上鬆了一口氣,彷彿緊繃的胸口突然鬆開。
沒必要假裝我不驚豔,因為我非常滿意,尤其是那張床,簡直尖叫著邀請我撲上去,睡上三十到四十個小時。◇(未完,待續)
——節錄自《10號艙房的女人》/遠流出版公司
【作者簡介】
露絲‧魏爾(Ruth Ware)
露絲‧魏爾在英國南部靠海的薩克斯郡長大,從曼徹斯特大學畢業後,到巴黎住了一段時間,然後才回到倫敦北部定居。她當過服務生、書店店員、外國人的英文老師、公關人員,現在則是全球暢銷書作家,著有《闇黑森林》、《10號艙房的女人》。
責任編輯:李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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