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前文)
到聚會地點時,見到北大的木興,項時雨正在與醫學院的司馬義、師大的趙、錢、鄭、穆圍在一石桌邊聊天;鮑士奇與另四人圍在另一石桌邊也談興正濃,其中兩個女生不時笑聲陣陣;馬剛、唐英、徐文、金芙蓉與齊定邦、張安國等人站立於竹叢之下,歡談不已;另外還有數人在不遠處石榴樹邊賞花看草。
金芙蓉發現了我,上前說:「快呀,鮑士奇等你哩。」
我快步走向鮑士奇,他站起介紹說:「這四位是清華的,徐晴,四川南充人,電腦專業;許光山,山東莒南人,自動化專業;錢慧,河北人,錢實行的妹妹,量子力學專業;諸葛君,三門峽人,機械專業。」
又將我的名字、籍貫、專業報了一遍。說:「你們相互聊聊,我到那邊去。」
他走向翠竹叢下金芙蓉那裡。
我坐下問:「請各位談談你們對科學的看法。」
徐晴說:「科學顯然是人類知識的結晶,離開它現代文明立刻土崩瓦解。」
徐晴,中等個,稍顯單薄,膚色細膩,戴付秀朗眼鏡,說話沉穩,舉止從容。
許光山說:「科學僅僅是工具而已,是一種很厲害的工具,就像一把利刃,看你如何使用它,看它為什麼人把握。」
他顯然不失山東大漢的特點,嗓音宏亮,頓了頓,繼而說:「你們看,我們沂蒙山區的人民就是因為沒有掌握科學,才那麼窮困。」
錢實行的妹妹錢慧說:「不能離開外在的社會結構與體制談科學的性質與功效。」
她有點像蒙古姑娘,也有點像朝鮮姑娘。
那位三門峽的諸葛君說:「問題就在這裡,我們在校拚命地學呀學呀,可是在這樣的社會有用武之地麼?我近來讀近代中國科學家傳記,總感到我們的命運與他們的命運相似,就怕將來一樣的空有一腔抱負,滿腹文章。」
我打量了諸葛一下,覺得他一臉中原人特有的忠厚平和的神態。
這時金、唐、徐文跑了過來,說:「馬上到那邊的大草坪上聊。」
說完三人一道往石榴叢下去了。於是我們朝數十米外的一大塊草坪走去,其他地方的人都陸續走向草坪。那草坪遠看上去,青青一片,接近時,方知已有諸多枯黃,往上一坐,柔軟舒適。
漸漸地,大家圍成了一個大圈,都坐下了。
鮑士奇說:「我提議大家作個自我介紹,帶上一句自己最喜歡的詩詞或其它什麼的。」
齊定邦開口道:「我開個頭炮吧!我叫齊定邦,山西呂梁人,漢族,北大四年級,愛好很多,耕田、種地、爬山,愛讀孫中山的書,最喜歡的詩句是許渾的『山雨欲來風滿樓』,請哪位繼續。」
張安國說:「我叫張安國,陝西漢中人,漢族,北大四年級,喜歡與工農交友,喜歡與詩友聚會溪月之下,很喜歡鄭觀應的『物盡其用,地盡其利,人盡其才』之語,覺得這才是全人類的出路所在。」
木斌說:「我叫木斌,雲南納西族人,北大三年級,喜歡遊山玩水,飲酒賦詩,很喜歡明朝時我們納西族詩人木增的詩句『絕頂星河轉,危顛日月通』,這是李白式的豪放呀!」
項時雨:「我叫項時雨,雨水的雨,湖北天門人,北大三年級。大概身上有楚霸王的血統,雖是個女子,但喜歡看戰爭片、孫子兵法,也喜歡詩歌。很喜歡秋瑾的『萬里乘風去復來,隻身東海挾春雷』的豪言,但也喜歡許渾『溪雲初起日沉閣』的餘韻。」
金芙蓉說:「下面還有北大的麼?」
見無人應聲,便說:「輪到清華的同學了。」
徐晴扶了扶了眼鏡,說:「我叫徐晴,四川南充人,漢族,清華電腦專業三年級,喜歡電腦,巴洛克音樂,月下漫步,將來想當好一位總工程師,又想赴澳洲大草原上住上一生。很喜歡王維的『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意境。」
許光山:「我叫許光山,魯南漢人,自動化專業四年級,喜歡中國到處都實現了現代化。很喜歡我老鄉孟軻的話,他說『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是謂大丈夫也。』中國需要這樣的知識份子。」
錢慧:「我叫錢慧,河北漢人,核物理專業三年級,喜歡文期酒會、插花藝術,甚至經常買些布娃娃掛在莊頭,很喜歡李商隱的『綠楊枝前盡汀洲』的仲春景致。」
諸葛君:「我叫諸葛君,河南三門峽人,漢族,機械專業四年級,喜歡整個黃土高原都變成果園、林園,很喜歡曹孟德的『山不厭高,水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的胸懷和氣度。」
司馬義接著說:「輪到我這個高加索人了。我叫司馬義,新疆和田人,維族,醫學院三年級,喜歡諸葛亮的聰明才智,欣賞他的一句話,叫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我將來做人做事,也要像他那樣,講究義氣,忠於職守。」
馬剛:「我叫馬剛,甘肅武威回族人,民院的四年級,喜歡南國風光,更喜歡南國才子,平素最喜愛讀晏殊、歐陽修的詩文。很喜歡歐陽修的『殘雪壓冬猶有桔,春雷驚筍欲抽芽』、晏殊的『似曾相識燕歸來』,以及張若虛的『空裡流霜不覺飛』等等。」
金芙蓉:「好了。你們都挑了好詩句,我就沒有詞了。我叫金芙蓉,遼寧清遠縣人,滿族,民院四年級,喜歡做實際事務,很喜歡荀子的『從天而頌之,熟與制天命而用之?』當然曹植的『辛苦何慮思,天命信可疑』我也喜歡。」
徐文:「我叫徐文,貴州人,侗族,民院四年級,喜歡學校的孩子,想回到山村教書,很喜歡陳子昂的『幽獨空林色,朱蕤昌紫莖』的句子。」
唐英:「我叫唐英,湘西苗族人,喜歡讀書、游泳、旅遊,常夢見湘西山野中,高樓林立,萬分繁華,人人豐衣足食,小學生的穿戴如同電影上的歐美兒童一般。很喜歡『回日樓臺非甲帳,去時丁劍是冠年。』這兩句詩,竟將蘇武之苦難寫得催人肝腸慾斷。」
楊國藩:「我叫楊國藩,雲南白族人,民院三年級,喜歡少數民族中漢學家詩人的作品,但也很喜歡元朝趙孟頫的兩句詩,叫做『南渡君臣輕社稷,中原父老望旌旗。』這才寫出良知良能對那幫昏君賊臣的痛恨!」
黃建:「我叫黃建,浙江湖州人,人大三年級,喜歡漢學,喜歡黃南雷的《明夷待訪錄》,最喜歡的詩句是曹植的『丈夫志四海,萬里猶比鄰。』另外,喜歡日文,因為其中有許多漢字。」抵了抵身邊林毅。
林毅:「我叫林毅,福建漳州人,外院四年級。外語學得我頭痛,業餘常讀三國、水滸、紅樓之類,竟使我漸漸轉了向,準備考明清文學的研究生。聽說蘭州大學有個老師,這方面內行。說不准明年現在,我已在白塔寺下研究中國的古典文學了。喜歡的詩很多,隨便舉個例子吧。『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香一縷魂』我就喜歡,曹雪芹的功夫豈可等閒視。」
下面輪到我們師大的同學了。趙、錢、孫、李、周、鄭、穆、鮑,一一作了自我介紹,最後輪到我,我已很睏倦了,只是強打起精神說:
「什麼這個民族,那個民族,其實我們只是一個民族--中華民族。人們太容易固於一些普通的界限了。我們全人類只有一個祖先呀!那是所有人共同的源頭!」
有幾個人問:「是什麼呢?」
我說:「是太極。太極之氣,本有陰陽之性。陰陽互動而生天地萬物。生生不已,萬化不同,遂有外形之異,語言之差,風俗之別。如果我們能看輕民族、地域的界限,才不負書生之德;如果我們讀書人尚不能打破世俗的界限,那自由、平等、博愛、民主靠誰去推動呢?我的意思是大家聚則如兄弟姊妹,散則如博愛火種,如此才不負天地生生之大德了。」
金芙蓉:「你們看看,他竟也學起諸子,也要為自己的見解尋找形而上學的根據哩。」
大家哄然一笑。
又有人問:「那天民兄最喜歡的話是什麼?」
我說:「墨子的『仁人之事者,必務求天下之大利,除天下大之害!』、孟子的『仁者無敵』。」
接下來,大家隨意暢談,山南海北,諸子百家、天文地理,無所不談,漸漸形成了幾個小圈子,一直談到天晚,才各自回校。@(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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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