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僻的街道旁,佇立著一家「解憂雜貨店」。只要在晚上把寫了煩惱的信丟進鐵捲門上的投遞口,隔天就可以在店後方的牛奶箱裡拿到回信解答。跨越三十年時空,雜貨店恆常散放著溫暖奇異的光芒……
翔太終於開始把紙門的紙舖在地上,但他的動作很緩慢。
「我說啊,」幸平語帶遲疑地開了口,「要不要寫點什麼?」
「寫什麼?」翔太問。
「回信啊,不寫回信,總覺得有點過意不去……」
「你是白癡喔,」敦也說,「在意這種事有屁用啊。」
「但是,即使只是寫幾句話,應該總比不寫好得多。有時候不是會覺得有人願意聽自己說話,就很感恩嗎?心裡有煩惱的時候,如果無法向別人傾訴,就會很痛苦。即使無法給她什麼實用的建議,只要說能夠理解她的煩惱,請她加油,我相信她的心情就會輕鬆不少。」
「呿,」敦也不以為然地說:「隨便你啦,真是蠢到家了。」幸平站了起來,「有沒有筆?」
「那裡好像有文具。」
翔太和幸平走去店裡,不一會兒,窸窸窣窣地走了回來。
「找到筆了嗎?」敦也問。
「嗯,簽字筆都寫不出來,但原子筆沒問題,而且還有信紙。」幸平一臉開心地回答,走去隔壁廚房,把信紙放在桌上,坐在椅子上。
「寫什麼呢?」
「你剛才不是說了嗎?我了解妳的煩惱,請妳加油,這樣寫就好了啊。」敦也說。
「光寫這樣好像太冷淡了。」
敦也咂了一下嘴,「懶得理你了。」
「剛才說的那個把她男友一起帶去的建議怎麼樣?」翔太問。
「你剛才不是說,如果她可以這麼做,就不會來找人商量了嗎?」
「雖然我剛才這麼說,但你可以向她確認一下啊。」
幸平露出猶豫的表情看著敦也問:「你覺得呢?」
「不要問我。」敦也把頭轉到一旁。
幸平拿著原子筆,但在開始寫之前,又看向敦也。
「信的開頭是怎麼寫?」
「對啊,好像有固定的格式,拜啟和前略什麼的,」翔太說,「但應該不需要寫這些吧,這封信上也沒有寫,就當作寫電子郵件就好了。」
「喔,對喔,當作電子郵件就好。那我就寫,看了妳的電子郵件,不對,是看了妳的來信。看、了、妳、的、來、信……」
「不必念出來啦。」翔太提醒他。
幸平寫字的聲音也傳入敦也的耳朵。他寫字似乎很用力。
不一會兒,幸平說了聲:「寫完了」,拿著信紙走了過來。
翔太接過來後說:「你的字真醜。」
敦也從旁邊探頭張望。幸平的字真的很醜,而且,都是平假名。
/看了妳的來信,妳辛苦了。我很理解妳的煩惱,目前想到一個方法,妳出門集訓和比賽時,是不是可以帶妳男朋友同行呢?對不起,只能想到這種普通的方法。/
「怎麼樣?」幸平問。
「不錯啊,對吧?」翔太回答後,又徵求敦也的同意。
「無所謂啦。」敦也回答。
幸平小心翼翼地把信紙摺好,放進信封內寫著「月亮兔」的信封裡,「我去放進牛奶箱。」說完,他從後門走了出去。
敦也嘆了一口氣。
「真搞不懂他在想什麼,現在哪有時間去理會陌生人的煩惱。連你也和他一起瞎起鬨,真搞不懂你們在幹什麼。」
「別這麼說嘛,偶爾也不錯啊。」
「什麼偶爾也不錯。」
「因為別人通常不會來向我們傾訴煩惱,也不會來找我們這種人商量,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有這種機會。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所以,有一次這樣的經驗也不錯。」
「哼,」敦也又冷笑了一聲,「這就叫做不自量力。」
幸平回來了。
「牛奶箱的蓋子好緊,差一點打不開,可能很久沒有用了。」
「那當然啊,現在哪有人送…… 」敦也還沒有把「牛奶」兩個字說出口,就住了口,「喂,幸平,你的手套呢?」
「手套?在這裡啊。」他指著桌上。
「你什麼時候脫掉的?」
「寫信的時候。因為戴了手套不好寫字……」
「笨蛋,」敦也站了起來,「信紙上搞不好會留下指紋。」
「指紋?有什麼關係嗎?」
幸平一臉呆相,敦也很想對著他的圓臉狠狠甩兩巴掌。
「警察早晚會知道我們躲在這裡,如果那個叫『月亮兔』的女人沒有去牛奶箱拿回信怎麼辦?警方只要一查指紋就完蛋了。你應該曾經在開車違規時留過指紋吧?」
「啊……真的有。」
「呿,所以我叫你別多管閒事嘛。」敦也一把抓起手電筒,大步穿越廚房,從後門走了出去。
牛奶箱的蓋子蓋得很緊,的確像幸平說的,卡得很緊。敦也用力打開了。
他用手電筒照著牛奶箱,但裡面是空的。
他打開後門,對著裡面問:「喂,幸平,你放在哪裡?」
幸平一邊戴著手套,一邊走出來。
「什麼哪裡,就是那裡的牛奶箱啊。」
「裡面沒有啊。」
「啊?怎麼可能……?」
「是不是你以為放進去了,其實掉了?」敦也用手電筒照著地上。
「絕對不可能,我確確實實放進去了。」
「那信去了哪裡?」
幸平偏著頭納悶時,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翔太衝了出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敦也問。
「我聽到店舖那裡有動靜,去看了一下,發現這個掉在郵件投遞口下方。」翔太臉色鐵青地遞上一封信。
敦也倒吸了一口氣。他關掉手電筒,躡手躡腳地走過房子旁的防火巷,躲在房子後方,偷偷看著店門前。
但是……
那裡沒有人影,也不像有人剛離開。◇(節錄完)
——節錄自《解憂雜貨店》/皇冠出版公司
責任編輯: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