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2016年05月27日訊】1960年,14歲半的印尼華僑Lawrence與還未過17歲生日的姊姊從印尼巨港登船回到心目中的祖國。他們姊弟倆帶著美好的憧憬與想像,希望可以升學,但沒想到卻是一場長達13年的夢魘,船不是航向中華文化古國,而是飢荒、浩劫,他們度過了文化大革命的艱苦歲月。
Lawrence的祖父從廣東移民到印尼,胼手胝足,建立起自己的家業。他回憶自己小時候家裡生意很好,好幾個倉庫、三十幾個工人,但上個世紀的六○年代,印尼排華事件頻傳,父親擔心他們姊弟的安危,又受到華校宣傳以及海外《中國青年報》、《人民畫報》、《人民日報》等中共媒體的鼓動,決定將小孩送回中國念書。
Lawrence回憶,印尼沒有中文大學,華人只有念到高中,當時他們對中國都有美好的生活想像。家人用上好的高級木材做了巨大的木箱,裡頭放了肥皂、罐頭、奶粉、米還有各種糧食託運。當時Lawrence還不以為然,認為社會主義中國豐衣足食,根本不需要帶這些食物,但還好有長輩的未雨綢繆。Lawrence說:「下了船,一切都與宣傳的不一樣了。」
護照被收走了!
Lawrence與姊姊在廣州的石牌華僑補校落腳。第一個晚上,就有人來收護照,對方表示統一保管,避免遺失。但沒了護照,他們姊弟倆,只能聽從安排,哪也去不了。
有經驗的人告訴Lawrence,一定要到北方,同船來的僑生彼此傳遞消息,當時8個人一間房,所有人都睡宿舍,儘管素昧平生,但在漫長的航程中,也都逐漸培養出感情。到了中國,缺乏食物還有生活日用品,大木箱裡的物資讓姊弟倆生活暫時無虞,但命運總不會如自己所安排的進行,Lawrence與姊姊被分配到了廣西。
當時負責照顧僑生的中共幹部給歸國僑生們看電影,電影裡頭介紹的廣西大學碧草如茵,連排的校舍,寬敞的教室,還有規劃完善的宿舍。這些美好的電影畫面,讓人心生嚮往,Lawrence說:「我們就這樣被騙了,根本不知道,這些畫面都是假的。我們到了那裡什麼都沒有,都要自己動手蓋。」
「到農村去,到邊疆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在歌曲渲染下,1960年代,數以千萬計的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從北大荒到內蒙,從粵北山區到邊疆小城,歸僑青年也不例外。
本想回到中國升學,但Lawrence說:「根本沒有學習,都在勞動。」到了廣西,有些人被分配到農場,種甘蔗、水果,他則是一邊繼續學習中學課程,一邊加入蓋校舍的行列。
Lawrence一開始住在公安幹部學校,住到八月份,又集體移居到華僑補習學校,當時那個地方還沒建好,到處是墳地、空棺材,幹部仍繼續騙他們說是廣西大學。
到了廣西,食物更加緊缺。但陸續有僑生來到中國,遠在印尼的家人就請託人多送一點東西帶過來,當時通訊很慢,一封信大概一個月才會到,而且信件的內容也會被檢查。
Lawrence回憶,當時同船到中國的大部分是印尼人,也有泰國、柬埔寨的華僑。當時也有些學生們到廣州後就發現自己上當了,中國並非像海外媒體宣傳的那麼好,他們想取回護照,但要不回來,於是寫大字報,或是公開發表反對的言論,幹部控制不了就整肅批判,將人送到監獄裡。
還有些人準備偷渡回印尼,但因為當時幹部鼓勵揭發彼此,結果偷渡者還沒到渡船頭就被抓了回來,學生被捉住後,在大庭廣眾下遭到嚴重毒打。這些畫面讓Lawrence留下深刻印象,他明白了,自己不能表示反對意見,偷渡這條路也不可行,自己再苦也得捱下去。
1961年,Lawrence被分配到正規中學,當時的政治口號是:「一視同仁,適當照顧。」但其實都不一樣,對僑生的待遇更惡劣,儘管有米、糧票,但伙食很差,一大鍋菜裡頭只有四兩油,吃的都是養豬的牛皮菜。
Ken和Lawrence搭乘同一艘船從印尼飄洋過海到中國,他後來成了Lawrence的姊夫。Ken就讀於廣西醫學院,幸運的在文化大革命那一年畢業,他說:「回到中國就是為了升學,如果沒有畢業,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1966年,毛澤東發動文化大革命。工人不上班,學生不上學,一開始Ken還為自己不用工作就有工資感到欣喜,但社會浮動的氣氛,兩派人馬對立、撕裂的武鬥讓Ken開始恐懼。
文化大革命開始了!
Lawrence回憶當時每個人都得表態,明確自己的階級路線,他說:「每個人都有檔案,華僑出身成分不好。」印尼家裡的資產成為Lawrence和姊姊的包袱,他們被劃為富農、地主,還是資本家出身,屬於造反派;Ken雖然也是華僑,但他被定為小資產階級,可以申請入團,屬於保守派。
文化大革命,無數無辜的中國人死於冤錯假案,但在邊疆南陲廣西,卻發生更聳人聽聞的大屠殺,有近十萬人在械鬥中死亡。廣西自治區革命委員會籌備小組、廣西軍區以貫徹執行「七•三布告」為名,調動軍隊,以種種名義殺戮,利用清理階級隊伍的口號,保守派在廣西省境內武裝剿殺造反派「422」。
Lawrence回憶,文化大革命發動那一年他18歲,高中畢業,準備念補校,繼續升學,但當時說全國停課10天,誰曉得,這一停,就再也沒上過學。Lawrence說:「軍隊發槍給保守派,我們沒辦法打,就去搶槍,但搶回來的都沒有撞針。」槍林彈雨中,運氣好的活下來,運氣不好的就成為無名屍體,葬身廣西大地。
Lawrence表示,當時全中國的人都像被洗了腦,紅衛兵鬥老師、鬥校長,各種殘酷的手段整人,很多人受不了就自殺了。他說:「很多時候,我都看不下去,良心過不去,看不下去。」Ken說:「當時的廣西醫院院長,喝砒霜自殺,就這樣被活活逼死。」
年輕氣盛的熱情,虛耗在一場又一場的運動中。Ken回憶自己曾到北京看毛主席,當時隨著大潮走,火車客滿了,大家就趴火車到北京。
到了北京,天安門廣場萬頭鑽動,人潮彼此推擠,只要一跌倒,就再也爬不起來。Ken餘悸猶存地說:「為了看毛澤東,許多人被推倒,然後就被踩死。」
十幾億人陷在文化大革命的風暴中,全國停工、國庫虛空,就像一場停不下來的惡夢,人人為敵,分分鐘都可能被告發。但到了最後,夢醒了,收槍,大家各自回原單位去。
Ken說:「許多人從對社會滿懷希望到徹底幻滅,我們只能選擇明哲保身,躲起來。整個國家都在謊言中生存,人沒有了思考,只會置人於死地,但這些話卻不能對任何人說。」
Lawrence說:「心裡不服從都不行,都不敢講,再怎麼熟的朋友都不會說出自己的感受,分分鐘被出賣。」
申請「單程」港澳通行證
文化大革命發生,很多僑生都想離開,但護照被收回去,出走無門。偷渡回印尼的僑胞被捉回來,從此被另眼看待,誰也不敢妄動。
Ken接受了畢業分配,按年份算,上山下鄉,到了農村實習。他回憶,當時講「三同」,同吃、同住、同勞動,他和其他醫學生也只能逆來順受。
Lawrence則因體檢出「血尿」,無法從事劇烈勞動,所以沒被分配下鄉,留在南寧,他一開始在汽車配件廠學燒焊、鉗工,1個月領24元,後來分配到塑料場,他爭取到外省學習,在山東研究鋁合金取代鋼材,後來又到北京學模具製作。
在北京時,Lawrence聽說中央國務院有新政策,於是親自跑到外交部僑務組,說明廣西當地如何迫害華僑,反映狀況,也提出出國申請。沒想到,回到廣西還沒進工廠,Lawrence就被當地的僑務組請去約談,他這才終於明白,不能對共產黨政府抱有任何希望。
皇天不負苦心人,1973年Lawrence的出國申請終獲批准,他與姊姊一家拿到了「單程」的廣澳通行證。Ken說:「誰需要雙程呢?不會有人想回去的。」
Lawrence說:「就是強烈的願望,要離開共產黨統治的地方。」
1989年,人在香港的Lawrence看到六四北京政府屠殺學生的畫面,不免回想起過往殘酷的文革經驗。他認為:「鐵幕社會,突然放鬆,人們會開始思考,這些都是必然會發生的。可惜的是學生沒有政治經驗,對共產黨抱有期望,共產黨還是鳥籠,只是毛澤東的時代比較小,後來稍微寬鬆點。」
1960年,Lawrence從印尼搭船到中國,十三年猶如一場夢魘,或用他自己的話說:「被中國共產黨綁架了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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