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籍〈節婦吟〉
（寄東平李司空師道）

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
感君纏綿意，繫在紅羅襦。
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戟明光裡。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此是通篇以節婦作比況的政治詩。詩題下注云：「寄東平李司空師道」，就是：寄給擔任官職為司空的李師道。李師道是中唐時期的藩鎮之一平盧淄青節度使，並冠以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頭銜，其人的權勢炙手可熱。

安史之亂後，藩鎮割據，宦官專權，朋黨相爭，致使中央大權削弱。在此情況下，許多藩鎮（地方割據者）網羅人才，欲與中央抗禮；許多士子亦依附藩鎮，以為進身之途。李師道約於唐順宗永貞元年(805)聘用張籍。張籍主張統一，反對藩鎮割據，並寫此詩，以貞女情事的委婉比興手法，斷然拒之。

開頭1、2句「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寫「君」對「妾」的用情。贈「雙明珠」為信物，見出用情之厚。一個「知」字下得好，知其有夫而向其用情，可見非「義」也。這裡暗含譴責之意。「君」指李師道，「妾」是詩人自指，即以妾自喻。「明珠」，這一信物貫穿全詩。

接著3、4句「感君纏綿意，繫在紅羅襦」：寫女子對「君」之用情的感動。「繫在紅羅襦」以行動表達了感情的回饋。此二句，在文意上是一個轉折。前面的1、2兩句，暗寫「君」用情之非義，這兩句寫感其情而受之。表現了「情」與「理」的矛盾。

5、6句「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戟明光裡」：寫女子（即妾）家中富貴，丈夫地位顯赫。「執戟明光」，手執兵器守衛在君王身邊，「明光」宮殿名。此二句脫化於〈陌上桑〉：「東方千餘騎，夫婿居上頭。」〈陌上桑〉以一段十六句的詩句誇夫，以拒使君，表現羅敷態度堅決。此詩中誇夫僅二句，但依然表示決絕之意。古人常以夫比君，以妾比臣，誇夫是守夫婦之道的隱語，詩人在此，則表達了自己是唐王朝的忠臣，決心守君臣之道。此又以「理」勝於「情」，詩意上又一轉折。

7、8句「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這二句，文意開始有波瀾。前句寫君用心「如日月」對上句的守夫妻之道，是一個轉折，又以「情」勝「理」，頗委婉纏綿。然下句又說要與丈夫「同生死」，這又一轉折，終竟理智戰勝了感情。

最後，9、10句，以「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的纏綿情語作結。這裡有形象刻畫，有心理描寫，表現了雖情之深，卻仍以為夫守節之志為大。其用意之深，前人多評述之。清人王藝衢言：「妾恨君逢妾之晚也，此張籍卻（推脫、拒絕）李師道聘託言如此。」（《唐詩合解箋注》）

此詩採用樂府體，塑造人物細膩生動，心理刻畫入微，內心中「情」與「理」之爭激烈，終以理勝。而「情」寫得纏綿，致使行文轉折起伏，跌宕有致。

此詩，以妾為喻，謝絕對方明珠之贈，而忠貞於丈夫。實為自己不受對方財寶及官位的誘惑，而忠於國君，堅守正義！

因此，這首詩，既是女子忠貞於愛情和丈夫的示範，又是人臣盡忠報國的榜樣！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其言也婉，其志則堅。「她」真是可愛可敬！——的確是一首好詩呀！@*

責任編輯：林芳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