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跨入大學校門後的馬克思,自我急劇膨脹,很快就成了一個典型的以救世主自居的自大狂。伴隨著這種個性變化,他的虛榮心也在急劇膨脹——中學時代對於個人道德名聲的渴望迅速地發展成了試圖讓人們把他當作拯救人類的救世主來頂禮膜拜的妄想。
馬克思曾經的朋友巴庫寧這樣形容他眼中的馬克思:「他儼然就是人們的上帝,他不能容忍除了他之外,還有什麼別的人是上帝。他要人們像神一樣崇拜他,把他作為偶像頂禮膜拜,否則就大加撻伐,或陰謀迫害。」「人必須崇拜馬克思。人至少必須懼怕他,以得到他的寬恕。馬克思是極度自大的,自大到骯髒和瘋狂。」
眾所周知,在西方文化中,救世主代表了至高無所的榮耀,他無所不能,無所不知,且盡善盡美。馬克思不但自居為救世主,而且還想讓人們心甘情願地將他作為救世主來崇拜和供奉,這樣的虛榮完全稱得上是虛榮的極致了。
體現這種虛榮的一個重要方面,是馬克思對於其思想的影響力與知名度的執著和追求。
戴維.麥克萊倫在《馬克思傳》中曾向讀者講述了下面兩件相映成趣的事。
一件是馬克思與海德門絕交的故事。「在馬克思晚年,與他聯繫最為密切的英國社會主義者是亨.邁.海德門,海德門是社會民主聯盟的創建者,並有相當可觀的私有財富。在一次去往美國的航程中,他讀了《資本論》的法譯本,於是非常渴望見到馬克思。在1880年初一個適當的時候,卡爾.希爾施把他介紹給了馬克思。第二年,馬克思經常在愛琳娜的陪伴下,與海德門一起在他德文郡宅邸的華美的家中進餐;海德門也會回訪他(尊敬地稱他為「十九世紀的亞里士多德」),兩個人在馬克思的書房裡大踏步地踱來踱去,一談就是數小時。海德門堅信英國的和平革命,他的一些觀點帶有明顯的沙文主義,但他至少在一定程度上理解勞動價值理論。他還是一個激烈的反俄分子,這一點他們兩人之間建立了一個最強有力的聯繫。然而,他們的友誼由於1881年6月的一次爭吵而結束了。海德門當時剛剛出版了他的《民主課本:大家的英國》,該書倡導去中心化的自治帝國,認為在這樣的帝國中,改革由富人和有影響力的人來進行比較好。這本書中有兩章論述了勞動和資本,大量地吸收了《資本論》的思想,並在書的前言中進行了適當的致謝,感謝『一位偉大的思想家和有創見作家的著作』,但是沒有提馬克思的名字。該書在民主聯盟的成立大會上分發。馬克思非常憤怒,因為海德門沒有對他的著作表示更特別的感謝;他還感到惱火的是,他的思想出現在他對其整個方法並沒有好感的著作中。海德門為自己辯解說,因為很多英國人如果知道這些思想是馬克思的,就會減弱對該書的好感,英國人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地向外國人學習。馬克思對這種解釋更為憤怒,於是淋漓盡致地寫下了激烈譴責的文字,結束了他們的交往。」(5)
(5)戴維.麥克萊倫著《馬克思傳》中文電子版,第466頁
另一件事就發生在馬克思與海德門絕交後不久。「馬克思由於1881年12月一本小冊子的出現而感到愉快,該小冊子是《現代思想的領袖》系列叢書中的一本,是獻給他本人的,作者是海德門的朋友——實證主義者和新聞工作者厄內斯特•貝爾福特•巴克斯。在關於馬克思的傳記中和對他的經濟學思想的闡述中出現了很多錯誤,但它畢竟是『第一篇在英國發表的對新思想充滿真正的熱情並勇敢地起來反對不列顛庸俗習氣的文章』。同時,讓他感到高興的是,在倫敦西區對此進行了廣告張貼,引起了公眾的注意,而且這件事在燕妮去世前兩天給她帶來了快樂。然而矛盾的是,馬克思在他居住和工作了大半生的國家仍然鮮為人知。他的訃告登在《泰晤士報》上,內容出現了最荒唐的錯誤。當《資本論》英文版終於在1894年面世的時候,在最初的幾年中,英國和美國加在一起的銷售量一直極低。有記載的馬克思關於不列顛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讓這些不列顛人見鬼去吧!』這一點都不令人奇怪。」(6)
這兩件事從不同的側面讓我們充分見識了馬克思是多麼看重自己思想的名聲——有人關注自己的思想,說它們的好話就高興,反之,別人不關注自己的思想,不說它們的好話,或者雖然說了好話但沒說到自己希望的份上,就惱火,甚至因此跟朋友絕交。這跟一個愛臭美的女人總是希望別人說她漂亮,反之就不高興,就記恨別人,有什麼分別呢?
(6)戴維.麥克萊倫著《馬克思傳》中文電子版,第466-467頁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