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我為一榻安身處而爭(1)
1989年下半年,專汽廠已在李倫領導下擺脫虧損,總共七百套職工住宅的修建藍圖,就在李倫的親自審閱後,擺到了工廠職工代表大會的議事上來。這七百套住宅幾乎使在廠職工每人一套,是歷年興修住宅總和的六倍!他們分別以9號樓、10號樓、11號樓分期分批的在奔月路、雲泉路和雲天路邊聳立起來。
在它們竣工以後,專汽的職工們將永遠告別三代同住一間房、一家人擁擠在陰暗潮濕的「灰色」貧民窟時代。實現了他「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皆歡顏」的豪邁諾言,告別那「冬來似冰窖,夏日如火盆,雨中忙蓋瓦,風裡倚圍欄」的日子終於才到來。
這才是李倫留給專汽廠三千員工最有價值的記念,也是對我的「忘我」工作最好的回報!這才是「孔令平精神不死」的最終目的!不然,救工廠幹什麼呢?
1991年底,第一幢共75套住宅的9號樓在月亮田正式竣工。我因為所住的菜市街已被房屋開發公司徵用,住在那裡的全部居民房馬上都要拆掉,所以面臨著搬遷的緊迫形勢。滿以為根據工廠的分房條例,無論誰玩什麼花招,我都可以排在分房隊列的最前面,住進9號樓不會再有什麼意外。
可我臨到在分配9號樓之前,想都不會想到,在向雲把持下,通過職工代表大會,拋出一個新的「分房方案」。在原來的「進廠屆滿五年才有資格排隊」的規定後,加進了「以進廠的年限進行計分,並按這個分數進行排隊」的條款。
理由是只有廠齡才算對工廠作了貢獻。在廠的年限越長對工廠貢獻越大,應當越有資格享受工廠的福利。
按照這個邏輯,比起那些在廠幾十年的老病號,坐吃大鍋飯的懶漢,我的貢獻微乎其微。能分給一個棲身住地已是工廠賞臉,要分房子請站在後面。
按照這個修正辦法對原先名次從新進行調整,我被排到了三百名以後去了,不但9號樓沒我的份,就是10號樓建成,我也排在最後幾名。我不知道這個一貫捉弄人的惡棍,是對付我呢,還是給李倫看?我尤其不能理解李倫為什麼還讓這個惡棍主持這次大庇天下寒士皆歡顏的分配?
其實這已不是李友搶機會給自己修工程師樓的年代了,在那個年代,好多職工為盼望能住上一套兩間的住宅,硬是等到頭髮都白了;在那個年代,為了搞亂分房次序,沾著權的人,以花樣百出的理由,千方百計地在分房條例中塞進有利於自己的條款;在那個年代,就為了一個分房排隊的前後,可以與同事爭得打破頭,千方百計把別人擠出分房的隊列。蔡家醫院收拾母親那一套,從新浮在我的腦子裡。
那向雲和他的老婆佔了兩套住宅還不滿足,還偏偏利用工會主席的權力,來捉弄他心中不滿的人,令人憤怒;這世道人心怎麼變得如此之壞?
比著工廠破爛的過去,講今天輝煌的業績,李倫這種有意無意的自我欣賞,既中傷了機械局的老前輩,老上級們,又刺痛了像向雲這樣的痞子。用進廠工齡算成績,其實是對李倫的又一種否定!別看這混混在公開場合下將李倫捧在天上,他對這個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嫉妒和仇恨。
不過眼前卻大不相同了,眼看著工廠四周新房子一幢幢建了起來,房子的質量也越做越好,好房子還在後面,何必去擠著爭?本來我大可不必在名次排前排後計較,更不屑同王惠、向雲為代表的小人一般見識,但是對向雲的流氓地痞本性,敢於同他作對的我,應該讓他明白世道已經變了。
趕上菜市街的拆遷!北碚城建指揮部貼出來的告示,要求所有的拆遷戶都必須在當年年底之前搬離現場。否則推土機進場,不搬出的住戶後果自負。我處在9號樓搬不進去,10號樓又還沒有建好的兩難境地。
在城建局最後通牒面前,我只有再去找工廠總務處,請他們在分配完9號樓騰出來的舊房裡,為我家安排一個臨時的住處!當我走進後勤辦公室找陳濤的時候,他卻向我亮出了廠工會關於安排職工臨時宿舍的「書面通知」。
那上面寫道:「由於進入新房的住戶所騰出的舊房已安排完畢,對以後要求住臨時房的職工,一律停止安排。」
「通知」上的落款,又是向雲。真是尋釁者路窄,每每我最迫切需要解決住房時,都是這個向雲同我過不去,究竟是巧合還是有什麼我所不知道的仇恨,使他像鬼似的纏著我?
奉行整人的共產黨人,其用心之黑,整人之不擇手段,我足足領教了四十年。整人不因別人錯不錯,凡是看不順眼的,整倒別人以為快意。整倒了別人還要踏上一腳,這本是中共頭子毛澤東的座右銘,也是共產黨人的最高原則,「與人鬥爭其樂無窮!」嘛!挨了這麼多年的整,我也摸熟了共產黨員的德性。(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