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猶大們(1)
當滿腔熱血的勇士剛剛在地獄裡舉起《火炬》時,一筆出賣他們的骯髒交易,也悄然開始了。在我敘述這個悲劇之前,先介紹一下四個出賣靈魂的叛徒——陳賢士,劉資元,王世春,黃學全。
陳賢士,時年26歲。我並不清楚他的出身和家庭背景,只知道他多次因越獄,從其它隊弄到六隊來的。一來就編入嚴管組,同張錫錕編在一個組裡。
他來六隊的最初幾天,對當局憤怒和反抗溢於言表。然而,調六隊來的人,隋時都要準備接受大刑侍候。尤其像陳賢士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爬蟲,老管們自不會輕饒他。他一來六隊,嘗了幾次辣子湯還罵不絕口,頗像一條「反改造」的好漢。
在小組會上他自我介紹說:捕前是重慶某工廠工人,家庭出身屬於「紅五類」,文革以後,當了造反派的小頭目,1971年在指揮派系戒鬥中負了「血債」,後來被「稀里糊塗」判了刑。
用陳賢士自己的話說:「我雖然只有小學文化,但一直忠於毛主席革命路線,造反中殺了幾個走資派,本來就是革命的需要。把我抓來判刑,一定是法院的路線錯誤。」陳賢士的輕狂癡迷,說明毛氏邪教的毒液已浸透了他的骨髓。這種人入獄後,豈能安心熬過煉獄?
林扯高看過他的檔案後,便將他收入告密組中。
從那以後,他幾次同老管發生衝突,都是林扯高幫他解的圍。還給了他一個嚴管組「組長」的頭銜。
有一天晚上,林扯高把陳賢士單獨叫到辦公室去,簡單的問訊以後,便轉到正題:「你的出身與一般犯人大不相同,我也知道你是忠於毛主席的,犯了錯誤弄到監獄來,心裡很不服氣。但是你想過沒有,勞改隊裡硬抗政府,只能把繩子越套越緊。想盡快的出去的話,還得自己去創造立功的條件。」
林扯高一面說話,一面注意觀察陳賢士的表情,看到陳賢士並沒有領會他的意圖。便繼續開導他說:「關在六隊的人,都是一些極端仇視共產黨的反革命。他們現在每天都在進行反革命活動。現在是黨考驗你的時候了。看你是站在反動的立場上?還是當機立斷,與他們劃清界線爭取立功?」
陳賢士抬起頭來,好像若有所悟。林扯高提高了嗓門繼續向陳賢士指點迷津:「根據我們現在掌握的情況,你們組的張錫錕等人現在活動頻繁。如果你能抓住他們的反革命活動證據,及時向我報告,我可以向你保證,只要你能立功,我可以整理材料上報,給你記功減刑,甚至提前釋放」。
聽到這裡,陳賢士的眼睛亮了。他同林扯高原是一條戰壕裡的「兄弟」。只因為打死了人,才關入監獄,此時兩人一拍即合。
林扯高隨即取出一瓶白酒來。兩人滿斟共飲,酒勁漸漸上來,林扯高藉著上衝的酒興,開始發洩出他內心的憤懣來:「老子還真他媽受一幫老保的窩囊氣,何慶雲算個啥?六隊那麼多攻擊毛主席的言論,他都當作耳邊風,還要騎在老子的頭上說三道四。自己治不了犯人,卻想治老子,老子今天幹出點明堂來,抓幾個死心踏地的反革命,讓人看看,是我林高明管用,還是你何慶雲管用。」
「來,碰個杯,你發現問題後,作好記錄,我作好審訊準備。咱倆在農六隊抓幾個像樣的案子出來。看看是我林高明厲害,還是你何慶雲厲害。」林扯高端起酒杯向陳賢士的杯子一碰,便一飲而盡。陳賢士只好躬恭敬敬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自從那天晚上兩人密謀後,便狼狽為奸,一明一暗,裡應外合,撒下了一張罪惡的大「網」。
從此以後,陳賢士便瞇縫著他那對賊眼,豎起了長長的耳朵,緊張地盯著這農六隊的兩百號囚犯,然而,陳賢士始終沒有搜尋到《火炬》的痕跡。
伏在牆角裡讀書寫字的夏光然,已多次敏銳地察覺到陳賢士的那雙賊溜溜的眼睛,並告訴了張錫錕,使陳賢士很快失去了跟蹤目標。
陳賢士藉生病臥床的機會,偷偷翻查了張錫錕所寫的廢紙片,全是些唐詩宋詞,或是一些從字貼上臨摹下來的書法,還有一些「打李分站」散發的「宣傳品」。無論陳賢士怎樣尖著耳朵竊聽,可除了聽到半罐包穀粑軟硬和白菜鹹淡之類的議論外,便一無所獲。
劉順森在地震棚裡擺開了評書攤,向圍聚的流放者活靈活現的講演杜月笙與范紹增結下莫逆之交的故事。
對於杜月笙,陳賢士聽說過。范紹增是誰?陳賢士把聽到的東西向林扯高密報。兩個半文盲想了老半天,也鬧不清劉順森講的是什麼暗語?
兩個狂妄自負傢伙,知識卻貧乏得可憐。後來陳賢士繼續的去監聽劉順森擺的龍門陣,上海灘,上海灘!劉順森講的黃金榮遭綁架,杜月笙結拜戴笠,全是些從來沒聽過的故事,未免使他失望起來。
於是他又伸出他的長鼻子,在床底下東聞西嗅。那裡是一小袋大米之類的東西。就這樣,陳賢士緊張搜索了兩個星期,依然一無所獲。(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