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三節:文化的浩劫——人權的厄運(6)
(三)第三次絕食鬥爭(3)
當時有一句出名的咒語「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麼?」劉少奇算老幾?他不過是披在毛身上穿厭了的舊衣服!在毛澤東字典裡「國家主席」不過是一個隨時可以廢去的傀儡。
不過,被他唆使的五一造反兵團的頭們,這種被人愚弄的人可知,今天愚弄天下人,明天也會被他們的最高統帥當成一雙穿破的鞋,扔進垃圾桶的下場麼?
難怪何慶雲們對我的絕食,採取這樣的卑劣手法。他們既不明白我們在為什麼而鬥爭?也不會把我們的生死放在心上,還以為我也是同他玩這種「訛詐」的遊戲呢!
當然,像何慶雲這類人,壓根就不存在人性,一個「權」字指揮他的一切!這難道不是「文革」教育他們的嗎?這難道不是共產黨對他多年培養的麼?如果當時劉少奇掌權,這些人也會「誓死」保衛劉主席的。
五天以後,飢渴將我擊倒在囚鋪上,與其說是缺乏營養威脅著我的生命,不如說是水在索我的命,何慶雲授權王德權,要他嚴密監視我嚴禁我喝水,存心讓我「生不如死」。我能不能挺過這關,全憑老天爺了。
窗外飛起雨來,鹽源地區十月便要進入風季,在雨季結束以前總要下幾天雨。我聽見房簷水滴進門前陽溝中的滴答聲,雨聲誘惑著我將身體移向靠窗子的位置上,把窗子打開把頭伸了出去,我多麼想它能飄進屋裡來,濕潤一下乾涸如火的嘴唇。
王德權警惕地盯著我,猜測著我打開窗子想幹什麼?於是把頭探出了門外,四下張望著。
那院子裡沒有一個流放者,只有一個披著雨衣巡邏的土兵,見王德權鬼鬼祟祟的樣子,便向他這裡走來,向著站在門口四下探望的王德權喝道:「你幹什麼?」,王德權一驚,立即把頭縮了回來,滿臉堆笑現出一付諂媚的樣子回答道:「我看孔令平打開窗子幹什麼?」
哨兵板著臉指著他的頭冷笑道:「老傢伙你不要耍花招,以為會騙過我的眼睛。」
王德權平白無故的受了這幾句搶白,面子上尷尬極了,心底裡一定在罵道,「老子在過去早剝下你的皮。」但他表面上仍畢恭畢敬的站在那裡,垂著頭裝出一副可憐相。
那士兵走進屋來四下探望著,見我睡在鋪上,毫無表情地看著他,便回頭輕蔑的向他喝道,「老實一點,別耍什麼鬼花招」,才慢慢出去了。
王德權一臉尷尬,當著我又不敢發作,只是搖了搖頭,過了一會便開始「繼續勸導」我,重複說些要識時務,不要自討苦吃的話。我已沒有精力去理他,只躺在那裡,繼續舐著乾得冒火的嘴唇。
這一天夜裡,我實在無法入睡,飢餓像貓爪一樣抓著我的胃,可此刻已被乾渴所替代,整個晚上我兩眼盯著天花板,一秒一秒地數著:1、2、3、……腦子裡全是水!水!
聽到房簷水滴在水溝裡的聲音,我忽然想起了放在床底下的尿盆,不知道那裡面還有沒有一點殘留的尿可喝,便爬起身來探頭去看,那床下放著的尿盆乾乾的連一點水印都沒有。我想起來了,絕食頭一天屙的尿已被王德權全倒掉了,以後接連已經五天沒有屙一點尿了。
我又盯著那鋪前的碗架子,不知那上面的碗裡有沒有留著沒倒淨的水?我知道,一個正常的人只要七天不喝水便會死亡,那大概是因為血液因缺水而凝滯,無法正常循環了吧,何況我還是一個挨打受傷的人。
五天臥床,挨打的地方,青包雖沒那麼痛了,但傷痕依舊,出血處的血痂已乾了巴,我意識到我正向死亡一秒一秒地接近,倒真想一下子昏厥過去,什麼不知道,免去了那份難煞的痛苦。
此時我想,現在所有的人都盯著我,好像正經歷著一場馬拉松的決賽,無時無刻地注意著我的一舉一動,倘若我挺不過去,中途使絕食流產,必會被何慶雲在鬥爭會上,沾沾自喜的奚落說:「對反動派不能講人道,過去一段時間我們太寬大無邊,這些人囂張之極,你看現在我們遵循毛主席:『對階級敵人決不手軟』,以及反動的東西不打不倒的教導,他們便規規矩矩的求繞了。」
從今以後,我們將絕對服從高定額的勞動任務,將無條件的被無理的抽打辱罵,不敢反抗,像王德權這樣的奴才也會嘰笑我:「逞什麼硬骨頭,最後還不是服了拳打腳踢,真是濺骨頭。」所以無論怎麼樣,我必須堅持下去,悍衛人的尊嚴寧可死!
然而,又反過來想,在這幫失去人性的劊子手面前,用絕食正投合了他們殺人的陰謀呢,即使死了,拖出去埋了不算,照樣會被他們以「自棄於人民」相嘲笑,中共統治十七年來,在歷次運動中,自殺的人還少嗎!(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