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農六隊(3)
(一)抗工(2)
當兩個幹事人走到六號房門時,羅家文已經站在鋪前,穿上了厚厚的破棉衣,一邊捂著肚子還在不停的呻喚,看那樣子確實疼得厲害,王士奇也站在羅家文的身後,一邊用大毛巾捆在頭上,高聲的呻喚著頭疼,兩個拿著繩子的人看到這般摸樣,顯出一種鄙夷的神色。
那一臉雀斑的鍾幹事吼道:「裝得挺像!」那姓余的向屋裡四面張望著狡猾地追問道:「人說外傷看得見,內病吃不得飯。你們今天早上吃了飯嗎?」羅家文回答道:「沒有。」姓余的緊緊追問:「那麼飯到哪裡去了?」馮俊伯馬上接口道:「別人幫拿的也知道誰拿去了。」
姓余的怒吼道:「少給我耍花招,滾,給我立即上工地去。」
鍾花臉手裡拿著繩子在王士奇的眼前晃道:「你們兩個今天就是死也也要死到工地上去。」轉過身來向門口的馮俊伯命令道:「馮俊伯,人交給你,你負責把他們押到工地上去,告訴你們,聽清楚了,他倆那一個敢拒絕勞動,立即回來向我報告,我捆你時不要告饒!」說完轉頭走了出去。
折騰到這個時候已快十點了,兩個人披著爛棉襖,頭上纏著破布,像得了重病的病人,拖著似千斤重的腳步,在馮俊伯的監督下向崗哨報告以後,出了大鐵門,緩緩向四號梁子走去。
四號梁子上一片由拖拉機翻出來的處女地,像一個光禿的山包上頂著的一片紅土,四周大約三十米寬的環行草地包圍著它,活像一個禿頭巨人頭的四周圍留著一圈亂頭髮一樣,六組一共十六號勞動力便在這圈草皮上勞動。
榮老頭交給他們的任務,是將這些帶著泥的草皮剷起來,再運到那剛剛開墾的土地上,隔著一定距離堆碼起來燒製成草皮灰。三個人從遠處望去,那四號梁子分明只有五六個人在勞動。
當馮俊伯帶著兩個病號走到時,鄧自新說道:「怎麼樣?沒有穩住,還是被趕了出來?」那王士奇把自己的頭上包的破布扯了下來,坐在地上苦笑道:「還差點挨了繩子,那鍾麻子凶得很。」文廷才卻在一旁接口道:「怕什麼,今天他真的捆了你,明天我來,我就不相信那榮老頭,鍾麻子捆得服六隊的兩百號人?」
「對,大家想想看,甘洛農場死那麼多人,還不是因為那些怕挨捆的膽小鬼拚命的去掙表現,結果那些死的人那一個不是腫得像水大棒一樣。」對,我們幹得越多,越死得早,大家一條心,看那個鐘麻子把我們咋個辦?」
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馮俊伯看了看工地上的人問道:「時間恐怕差不多該換班了」,接著又說道:「你們每個人幹什麼都要把穩一點,只要不出事,擺平了,少找麻煩怎麼都行,你們也替我想一下,組長不好當啊!」說完便朝左面的山溝裡走去。
這鹽源二道溝,兩面山包上,被雨水沖刷出來的山梁之間深溝兩側,分佈著許多像人工挖出的地洞,這些凹進地裡的泥洞上,都有可遮雨的「帽簷」,大的泥洞可以鑽進六七個人,小的也可以藏住兩三個人,人藏在裡面可以望見外面,而洞外的人,除了正面對著洞口,任何其它的方向都不會察覺洞裡隱蔽著人。
風季到來時,我們就仰仗這些老天賜給我們的洞穴,在下午狂風大作時,用以躲避狂風對我們的摧殘,那時,在「爭生存」這一點上,各組的成員保持著空前的一致,連組長們也在內。
大家達成協議,下午大風起後,便將一個大組劃成兩個小組,一個組的人在工地堅持「頂風」,另一組便在洞裡休息,兩個小時一輪換,如此做法,主要是蒙隊部的眼睛。倘若站在監獄的大門口,遠遠的向山樑上無論那一個工地望去,都可以看到那兒始終有人在勞動。
大家借此保住體內的熱能盡可能不被狂風吹走。為了使洞裡保溫,大家還從牛棚邊的草樹上,弄了些稻草將洞裡的地面上鋪好,人還可以在上面睡覺,不過飢餓的時候,人是難以入眠的。年事高的國民黨軍官,脫了產,白天不出工地,就在洞裡專門給大家講「三國演義」。(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