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流放鹽源農場
比之在甘洛農場的鬼門關裡度日如年的日子,黃聯關五個月時間的「療養」似乎輕鬆多了,五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快!1964年3月初,我們這支被當局「修復」的廉價拓荒隊,分乘了八輛卡車,離開了黃聯關,繼續向西南方向四川邊界上更遠的地方充軍!向靠雲南邊界的鹽源彝族自治縣前進。
經歷了甘洛那道鬼門關的生死搏鬥,我們已明白,這種「充軍」就是同死神較勁!逃!向哪兒去?中國大陸除無人煙的地方,凡有人群的地方包括這些南疆少數民族聚居區,戶口像嚴密的鐵絲網。加之遍地佈滿了中共地方黨組織交織而成的特務鷹爪。隨時都會像抓小雞似的向逃亡者抓來!
我們這群懦夫,這群不會偷,不會翻牆越壁,不會隱身術,缺乏逃亡生存本領的人,只好順著押解人員,把生死置之度外,任憑殘暴的當局把我們擲向苦海的那一方!
汽車剛過雅礱江鐵索吊橋,便沿著錦屏山峭壁陡巖的山谷中行進,過了小高山大約在衛城區域的峽谷中,到達了一個小地名叫騾馬堡的地方,騾馬堡顧名思義,本是供出入山間的馬幫加糧換草,飲水歇息的一個驛站。
像小鎮一樣的石板街道,便是唯一的鬧市區,滿街的馬糞疙瘩,穿著各異的少數民族,裝扮出又一派「異國風情」。不過,對於我來說,生死兩茫茫的心境,是無法領略這奇情異景的。
汽車在峽谷傍山而流的溪谷前停了下來,從高山上流下來的潺潺的溪水旁,峭壁之下的兩排兩層樓房,便是我們當天過夜的地方。
大概因為深谷之底的位置,四面的高山擋去了寒風,這時節氣溫比黃聯關暖和多了。寬闊的谷底溪水邊,菜地裡還可以看到綠色的鮮菜和小草。
我們的目標是鹽源農場,這兒是鹽源農牧場暫時作場部和醫院所在地,我們住的黃色樓房就是醫院的病房。我們到這兒來,是進行最後一次的「消腫」治療,並且作入場前的第一次「身體檢查」,這大概是甘洛農場的流放者在前一年的大量死亡,觸動了四川省勞改主管中樞的神經吧!畢竟這是些可以利用來進行任意奴役的奴隸啊!
在這裡住了大約十來天,服用從峽谷中採集松葉熬製的苦澀消腫水,和配製的黑色糖丸,未免是當局故作的「人道主義」的玄虛。
在黃聯關僅僅因為靠著洋芋和瓜菜,能滿足生存的最低要求,五個月便止住了死神與我們猖狂糾纏,再沒有發生冒著生命之險的逃亡。
足見,甘洛農場所發生的耍死狗、越獄統統都是中共造成的飢餓和死亡逼出來的。可惜,從重慶、成都為主聚攏來新的流放者中,許多還沒有認識這原是專制極權造成的。他們大多數是工人和農民,在一種懼怕暴政淫威的心理下逆來順受。中共把他們當成可供役使的勞動力。
經過騾馬堡短暫停留後,我們便朝著當局為我們安排的終極目標鹽源進發了。三月鹽源縣的天空,同黃聯關相似,萬里晴空卻始終是灰濛濛的。彷彿被一層看不清的霧氣充斥著,雖是仲春時節,到處好像還沉睡在冬眠中未曾甦醒。只有那小金河曲曲折折的流水,在這塊灰色的土地上靜靜的流淌。
汽車越過架設在小金河上的石橋,沿著泥巴山的公路緩緩爬行,翻過了夾在兩個山包之間的坳口,面前便出現了一片紅色荒丘,大山退到了很遠的天邊。
一片由一個個被雨水沖刷成溝壑像饅頭堆成的泥巴山群上,拖拉機翻過來的紅色土地,焦渴地仰望著天空。
被開墾的紅土地邊上,還留著一些灰白色的「荒草地」,唯有溝壑的底部十里一處,遠遠看去呈黑色的低窪帶裡,隱約可見幾處畜水堰塘,裡面關著宛如鏡子般大小的一潭潭死水。
一些盤旋在這些泥巴山間的水渠,把這一潭潭的死水連接在一起,一直連通到整個這片土地南端的一座大水庫裡,不過此時,那水渠裡乾涸得沒有一滴水。(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