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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紀(115)

上集-第四章:流放甘洛
孔令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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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黑色的夏天(15)

(七)人間地獄(2)

張棒棒因為我給他取了綽號,早已對我恨入骨髓,他早就想找個機會狠狠收拾我一頓。我被喝住,方才捆我的人走到我跟前,將繩子狠狠地抽緊了兩下,一陣鑽心的劇痛,使我立即昏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慢慢有了一點知覺,疼痛重新控制了我,鑽心的痛使我大聲的呻吟,卻完全不能減緩這種痛感。雨好像已經停了,為了減輕那徹心疼痛,我便橫下一條心,將那手臂猛的向上抬,殊不知,一陣劇痛以後,我又失去了知覺。

第二次醒來時,下弦的月亮已經爬到那楊柳樹上。藉著月光,辨出我在小溪的位置。勒緊的繩子,已被溪水泡脹,深深的勒進了我的肉裡面,雙手怎麼也不聽使喚。

我大聲地吼起來,臉上只感覺一群毒蚊在扑打,徹心的疼痛使我忘記了眼前的一切,我又重新昏了過去。

等到我第三次醒來時,已是早晨,我已躺在那棵黃桷樹下了,身邊擺著一副繩子,上面沾滿泥和血。我努力的抬起頭來,才發現我的上半身竟是光著的,兩肩上留著兩道紫黑色的血印,雙手已完全失去了知覺,好像並不屬於我的。

我的一身,幾乎是從泥漿裡爬出來的,稍一動彈,便痛徹心脾。我努力回想我的上半身怎麼脫光了?想了半天才想起,昨晚冒雨掰包穀時,因為口袋丟了,只好脫下衣服當口袋,想起來後,我重新閉上了雙眼。

流放者們正在壩子裡圍著圈喝稀飯,他們不時向我張望,而我卻緊團著雙眼真不想醒過來,真不想活著回到這比地獄還不堪忍受的西西卡來。

我感到沒有力氣再活下去,然而到了奈何橋上,牛頭馬面卻堵著我前行的路,讓我重新返回,說我陽壽未盡,活罪未夠。

張丑德重新游到我的眼前。他真正感到了痛快了,看到平時敢於挖苦他而又無可奈何的「死狗」今天成了他手中的一條「死狗」。於是得意的用那沾著許多人血的青槓棒截了我一下頭。用挖苦的口吻問道:「你不是說辣椒有維生素嗎?你不是說維生素可以消腫才偷辣椒的嗎?那麼還沒有長出包穀米的嫩包穀也有維生素嗎,好吃嗎?」

我真不想看他。當時,如果我有力量,我會將我口裡的血塊吐到他的臉上。我緊緊閉著雙眼,只聽見他嚎叫道:「老子種的包穀,全給你們這幫餓鬼偷光了。你們偷呀!偷完了,餓死吧!餓死活該!」

我感到他有點進步了,因為,他多少已經擺脫那「改造和反改造」和「無產階級專政」的口風,並且敢於承認我們是餓鬼了。

這使我想起共產黨作家所描寫的地主、資本家來,他們對於那些窮苦工人和農民,常常就罵「窮鬼,餓死你活該!」張丑德不是酷似他們嗎?「餓鬼」才是這幫吃人不吐骨頭的劊子手對我們所用的恰當稱謂。

誰都明白,這包穀絕不是這張棒棒種出來的。而是我們這群飢餓的奴隸用血汗和生命換來的。短短四個月裡,就有40多名流亡者的屍骨埋在這片土地下面。

所以這些辣椒,白菜,包穀都帶著血腥味!尤其是經他這麼一說,倒反而點出這血腥果實裡真含有無比毒的毒汁,就因為這毒汁的引誘,使飢餓的拓荒者,再度像我一樣遭受摧命之殘。

不過這偷卻用得不確切,因為『偷』還帶著一點人情味,人取不該取的行為才叫偷,而我現在是在面臨餓死時,為爭生存的行為,何況東西原來就是我們血汗換來的。!

試試看,在平常日子裡誰會冒著吃槍子危險偷幾個包穀?偷來後還連芯一起嚼下?除那些野地裡膽怯的野生動物,像獾子、毛狗才會利用大雨和黑夜的掩護,去偷這種人用勞動換來的農作物。而動物在偷取農作物時,一旦被守地的農民發現是要吃槍子的,所以這叫生存競爭。

在這種大雨天裡,被雨淋透的身體隨時可能招來天上的雷擊,還可能招來巡邏哨兵的槍子,我怎會被這肥頭大耳的張棒棒說成是偷?

這一切在他眼裡,真把我們當成了偷莊稼的獾子,甚至比獾子還可惡,你聽他咬牙切齒的下令:「給我狠狠的揍,狠狠的捆,往死裡整!」獾子在偷農作物時吃槍子,是出於農民保護莊稼的行為,尚沒那樣咬牙切齒痛恨,而我是人哪,是同張棒棒一樣的中國人,是生產包穀,養活張棒棒們的勞動者哪,當我們為活命而冒險時,竟遭到張棒棒慘絕人性的豺狼般撕咬。

我從睡在地上的位置上微微地抬起頭來,拚命地睜開眼睛,但眼睛像被膠封住了似的睜不開,腦子裡還在滾動著昨夜恐怖的一幕——天上打著炸雷,包穀地裡老管們踏著雨水叭嗒叭嗒的響聲,拉動槍栓的響聲,吆喝聲交雜在一起。天空中一道道的閃電與四面八方射向我的電筒光,緊緊地將我包圍。

過了好一會,我終於睜開眼睛,向壩子裡望去,衣衫襤褸的人們正蹲在泥水凼的地方端著他們的鐵缽,狼吞虎嚥地喝稀飯。他們偷偷的用驚恐的眼光朝我身上掃過來,有的還在交耳竅議。

我在這些襤褸人的人群中,看到了羅旭。昨晚那條裝包穀的褲子,便是他從牆裡遞給我的,本來我們約好一起下手的,大概因為風雨太大,同時他被地邊的一束電筒光阻止,他沒跟著我下地。現在他看到我這麼一個下場,心裡也許既難受又僥倖吧。

我從這些交織在我身上的眼光裡看到了自己,看到了留在自己身上的紫黑色的血印。

我的四肢已不聽使喚,連挪動的一下身體的能力也沒有。全身像被肢解了一般,除了自己的頭腦一陣陣嗡嗡作響外,手、腳、身體都不知長在什麼位置上。眼前又是一陣發黑,我重新昏了過去……(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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