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小伽弗洛什沾拿破侖大帝的光(10)
這時,一滴蠟油落在伽弗洛什的手指上,把他拉回到現實生活中。
「見鬼!」他說,「這燭芯一下子便燒了一大截。注意!我每個月的照明費不能超過一個蘇。躺在床上,便應當睡覺。我們沒有時間來讀保羅.德.柯克的小說。並且燈光會從門縫裡露出去,cognes(警察)一眼便能望見。」
「並且,」大的那個羞怯地補充一句,他是唯一敢和伽弗洛什對話並交換意見的人,「燭花也可能會掉在草上面,小心別把房子燒了。」
「我們不說燒房子,」伽弗洛什說,「我們說riffauderlebocard。」
風暴更猛了。從滾滾雷聲中,能聽到瓢潑大雨打在那巨獸的背上。
「沖吧,雨!」伽弗洛什說,「我最愛聽滿瓶子的水順著這房子的大腿淌下去。冬天是個笨蛋,它白白丟失它的貨物,白費它的氣力,它打濕不了我們,只好嘰裡咕嚕,這送水老倌。」
伽弗洛什是以十九世紀哲學家的態度接受雷雨的全部效果的,可他的話剛一影射到雷聲,立即來了一道極其強烈耀眼的閃電,某種東西還從那裂縫裡鑽進象肚子。幾乎是在同時,轟然一聲霹靂,並且極為猛烈。那兩個孩子叫了一聲,猛然坐起,幾乎撞開了紗罩,但是伽弗洛什把他那大膽的臉轉過去對著他們,趁這雷聲大笑起來。
「靜下來,孩子們。不要把這宅子掀倒了。這雷真打得漂亮,再好沒有!這不是那種眨眼睛的閃電。慈悲天主真了不起!好傢伙!幾乎比得上昂比古。(1)」
(1)昂比古(Ambigu),巴黎的喜劇院。
說了以後,他又把紗罩整理好,輕輕地把那兩個孩子推到床頭邊,把他們的膝頭壓平,伸直,並說道:「慈悲天主既然點起了他的蠟燭,我便可以熄滅我的蠟燭了。孩子們,應當睡了,我的年輕小伙子。不睡覺是很不好的。那樣你會schlinguerducouloir,或是,按照上流社會的說法,你會嘴臭。快蓋好被子。我要熄燈了。你們準備好了沒有?」
「準備好了,」大的那個細聲說,「我很舒服。我好像有鴨絨枕頭枕著頭。」
「我們不說頭,」伽弗洛什喊道,「我們說tronche。」
那兩個孩子彼此擠在一起,伽弗洛什把他們好好安頓在草荐上,又把毯子一直拉到他們的耳朵邊,第三次用他那真言神讖似的語言發出命令:「睡了。」
同時,他吹熄了燭芯。
火剛滅不久,便有一種奇怪的震動搖著那三個孩子頭上的紗罩。那是一片窸窣難辨的金屬聲音,彷彿有些爪子在爬、有些牙齒在啃那銅絲。同時還有種種輕微尖銳的叫聲。
五歲的那個孩子,聽到他頭上的這一陣騷擾,嚇得出了冷汗,他用胳膊肘推推他的哥,但是他的哥已照伽弗洛什的指示睡了。這時,那小孩實在怕得按捺不住,便壯起膽量叫伽弗洛什,憋住呼吸,低聲喊道:「先生?」
「嗯?」伽弗洛什說,他剛閉上眼睛不久。
「這是什麼?」
「是耗子。」伽弗洛什回答說。
他讓自己的頭落回到草荐上。(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