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小伽弗洛什沾拿破侖大帝的光(3)
那兩個孩子還沒有來得及表示高興,他便已推著他們,自己走在他們的背後,把他們一齊推進了麵包舖,把手裡的那個蘇放在櫃檯上,喊道:「夥計!五生丁的麵包。」
那賣麵包的便是店主人,他拿起了一個麵包和一把刀。
「切作三塊,夥計!」伽弗洛什又說。
他還煞有介事地補上一句:「我們一共是三個人。」
他看見麵包師傅在研究了這三位晚餐客人以後,拿起一個黑麵包,他便立即把一個指頭深深地塞在自己的鼻孔裡,猛吸一口氣,彷彿他那大拇指頭上捏了一撮弗雷德裡克大帝的鼻煙,正對著那麵包師傅的臉,粗聲大氣地衝他說了這麼一句:「Keksekca?」
在我們的讀者中,如果有人以為伽弗洛什對麵包師傅說的這句話是俄語或波蘭語,或是約維斯人和波托古多斯人對著寥寂的江面隔岸相呼的蠻語,我們便應當指出,這不過是他們(我們的讀者)每天都在說的一句話,它是qu Aest Bcequec Aestquecela?(1)的一種說法而已。那麵包師傅完全聽懂了,他回答說:「怎麼!這是麵包,極好的二級麵包呀。」
(1)法語,「這是什麼?」
「您是說黑炭團吧,」伽弗洛什冷靜而傲慢地反駁說,「要白麵包,夥計!肥皂洗過的麵包!我要請客。」
麵包師傅不禁莞爾微笑,他一面拿起一塊白麵包來切,一面帶著憐憫的神情望著他們,這又觸犯了伽弗洛什。他說:「怎麼了,麵包師傅!您幹嗎要這樣丈量我們啊?」
其實他們三個連接起來也還不夠一脫阿斯。
當麵包已經切好,麵包師也收下了那個蘇,伽弗洛什便對那兩個孩子說:「捅吧。」
那兩個小男孩直望著他發楞。
伽弗洛什笑了出來:「啊!對,不錯,小毛頭還聽不懂,還太小!」
他便改口說:「吃吧。」
同時他遞給他們每人一塊麵包。
他又想到大的那個似乎更有資格作為他交談的對象,也應當受到一點特殊的鼓勵,使他解除一切顧慮來滿足他的食慾,他便揀了最大的一塊,遞給他,並說道:「把這拿去塞在你的炮筒裡。」
他把三塊中最小的一塊留給了自己。
這幾個可憐的孩子,包括伽弗洛什在內,確是餓慘了。他們大口咬著麵包往下嚥,現在錢已收過了,麵包師傅見他們仍擠在他的舖子裡,便顯得有些不耐煩。
「我們回到街上去吧。」伽弗洛什說。
他們再朝著巴士底廣場那個方向走去。
他們每次打有燈光的店舖門前走過,小的那個總要停下來,把他那用一根繩子拴在頸子上的鉛錶拿起來看看鐘點。
「真是個憨寶。」伽弗洛什說。
說了過後,他又有所感歎似的,從牙縫裡說:「沒有關係,要是我有孩子,我一定會拉扯得比這好一些。」
他們已經吃完麵包,走到了陰暗的芭蕾舞街的轉角處,一望便可以看見位於街底的拉弗爾斯監獄的那個矮而森嚴的問訊窗口。
「嗨,是你嗎,伽弗洛什?」一個人說。
「喲,是你,巴納斯山?」伽弗洛什說。
這是剛碰到那野孩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已化了裝的巴納斯山,他戴著一副夾鼻藍眼鏡。伽弗洛什卻仍能認出他來。
「壞種!」伽弗洛什接著說,「你披一身麻子膏藥顏色的皮,又像醫生一樣戴副藍眼鏡。你真神氣,老實說!」
「噓,」巴納斯山說,「聲音輕點。」
他急忙把伽弗洛什拖出店舖燈光所能照到的地方。
那兩個小孩手牽著手,機械地跟了過去。(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