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監牢孵化中的罪惡胚胎(2)
忽然,在一八三二年二月的下半月裡,人們一下子發現普呂戎這瞌睡蟲,通過獄裡的幾個雜工,不是用他自己的名義,而是用他三個夥伴的名義,辦了三件不同的事,總共花了他五十個蘇,這是一筆很不尋常的費用,引起了監獄警務班長的注意。
經過調查,並參照張貼在犯人會客室裡那張辦事計費表加以研究之後,終於知道了那五十個蘇是這樣分配的:三件事,一件是在先賢祠辦的,十個蘇;一件是在軍醫學院辦的,十五個蘇;一件在格勒內爾便門辦的,二十五個蘇。最末這一筆是計費表上最高的數字。同時,先賢祠、軍醫學院和格勒內爾又正是三個相當兇惡的便門賊所住的地方,一個叫克呂伊丹涅,又叫皮查羅,一個叫光榮,是個被釋放了的苦役犯,一個叫攔車漢子,這次的事又把警察的眼睛引向了他們。普呂戎送出去的那些信不是按地址送達,而是交給一些在街上等候的人,因而警察猜測那裡面一定有些為非作歹的秘密通知。加上其他一些蛛絲馬跡,他們便把這三個人抓了起來,以為普呂戎的任何密謀都已被挫敗。
大致在採取這些措施以後一星期光景,有個晚上,一個巡夜的獄監,在巡查新大樓下層的宿舍並正要把他的栗子丟進栗子箱時——這是當時用來保證獄監們嚴格執行任務的方法,釘在每個宿舍門口的那些箱子裡,每一小時都應有一個栗子落進去——那獄監從宿舍的偵察孔裡望見普呂戎正曲腿彎腰地坐在床上,借著牆上的蠟燭光在寫什麼。守衛跑進去,把普呂戎送到黑牢房裡關了一個月,但是沒有找到他寫的東西。
警察便沒有能掌握其他情況。
有一件事卻是肯定無疑的:第二天,一個「郵車伕」從查理大帝院裡被丟向天空,越過那座六層大樓,落在大樓另一面的獅子溝裡了。
囚犯們所說的「郵車伕」,是一個用藝術手法團起來,送到「愛爾蘭」去的麵包糰子;所謂送到愛爾蘭,便是越過牢房的房頂,從一個院子拋到另一個院子。(詞源學:越過英格蘭,從一個陸地到另一個陸地,愛爾蘭。)總之,麵包團落到了那個院子裡。拾起麵包團的人,把它剖開,便能在裡面找到一張寫給那院子裡某個囚犯的字條;發現這字條的,如果是個囚犯,便把它轉到指定地點;如果是個守衛,或是一個被暗中收買了的囚犯,也就是監獄裡所說的綿羊和苦役牢裡所說的狐狸,那字條便會被送到管理處,轉給警察。
這一次,那郵車伕達到了目的地,儘管收件人當時正在「隔離」期間。那收件人正是巴伯,貓老闆的四巨頭之一。
那郵車伕裹著一條捲好的紙,上面只有兩行字:「巴伯,卜呂梅街有筆生意好做。一道對著花園的鐵欄門。」
這便是普呂戎在那天晚上寫的東西。
儘管有層層的男搜查人員和女搜查人員,巴伯終於想到辦法把那字條從拉弗爾斯監獄送到他的一個被關在婦女救濟院的「相好」手裡。這姑娘又把那字條轉到一個她認識的叫作馬儂的女人那裡,後者已受到警察的密切注意,但還未被捕。關於這個馬儂,讀者已經見過她的名字,我們以後還會談到她和德納第一家人的關係,她通過愛潘妮,能在婦女接濟院和瑪德欒內特監獄之間起橋樑作用。
正在這時,在指控德納第的案子裡,由於有關他的兩個女兒的部分缺乏證據,愛潘妮和阿茲瑪都被釋放了。
愛潘妮出獄時,馬儂在瑪德欒內特的大門外偷偷候著她,把普呂戎寫給巴伯的那張字條給了她,派她去把這件事「弄清楚」。
愛潘妮去卜呂梅街,認清了那鐵欄門和花園,細看了那棟房子,窺伺了幾天,然後到鐘錐街馬儂家裡,給了她一塊餅乾,馬儂又把這餅乾送到婦女救濟院巴伯的相好手裡。一塊餅乾,對監獄中的象徵主義暗號來說,便是「沒有辦法」。因此,不到一星期,巴伯和普呂戎,一個正去「受教導」,一個正受了教導回來,兩個人在巡邏道上碰了面。普呂戎問:「怎樣了,卜街?」巴伯回答:「餅乾。」
普呂戎在拉弗爾斯監獄裡製造的罪胎就這樣流產了。
這次墮胎還有下文,不過和普呂戎的計劃完全不相干。我們將來再談。
我們常常會在想接這一根線的時候,接上了另一根線。(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