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無終(1)
但是哲人的工作是一回事,機靈人的工作是另一回事。
一八三零年的革命很快就止步不前了。
革命一旦擱淺,機靈人立即破壞這擱淺的船。
機靈人,在我們這個世紀裡,都自加封號,自命為政治家;因而政治家這個詞兒到後來多少有點行話的味道。我們確實不應當忘記,凡是有機智的地方,就必然有小家氣。所謂機靈人,也就是庸俗人。
同樣,所謂政治家,有時也就等於說:民賊。
按照那些機靈人的說法,革命,像七月革命那樣的革命,是動脈管破裂,應當趕快把它縫起來。人權,如果要求過高,便會發生動盪。因此,人權一經認可以後,就應鞏固政府。自由有了保障以後,就應想到政權。
到這裡,哲人還不至於和機靈人分離,但是已經開始有了戒心。政權,好吧。但是,首先得搞清楚,什麼是政權?其次,政權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機靈人似乎聽不見這種竊竊私議的反對意見,仍舊繼續他們的勾當。
根據那些善於偽稱於己有利的意圖為實際需要的聰明政治家的說法,革命後的人民最迫切需求的,就一個君主國的人民來說,便是找一個王室的後裔。這樣,他們認為,便能在革命以後享有和平,就是說,享有醫治創傷和修補房屋的時間。舊王朝可以遮掩腳手架和傷兵醫療站。
但是要找到一個王室的後裔不總是那麼容易的。
嚴格地說,任何一個有才能的人,或者,甚至任何一個有錢的人都夠格當國王。波拿巴是前一種例子,伊土比德(1)是後一種例子。
(1)伊土比德(Iturbide),墨西哥將軍,一八二一年稱帝,一八二四年被處決。
可是並非任何一個家族都可以拿來當作一個王族的世系。還得多少有點古老的根源才行,幾個世紀的皺紋並不是一下子就可以形成的。
假使我們站在那些「政治家」的觀點去看——當然,我們要保留自己的全部意見——,在革命以後,從革命中產生出來的國王應當具備哪些優越條件呢?他可以是並且最好是革命的,就是說,親自參加過這次革命的,在那裡面插過手的,不問他是否敗壞或建立了聲望,不問他使過的是斧子還是劍。
一個王裔應當具備哪些優越條件呢?他應當是民族主義的,就是說,不即不離的革命者,這不是從他具體的行動看,而是從他所接受的思想看。他應和已往的歷史有淵源,又能對未來起作用,並且還是富於同情心的。
這一切便說明了為什麼早期的革命能滿足於選擇一個人,克倫威爾或拿破侖;而後來的革命卻非選擇一個家族不可,不倫瑞克家族或奧爾良家族。(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