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家中熱水器故障,於是翻開電話簿找水電行,結果來了位年近花甲的老先生,在他不熟練的轉動開關後,不出我所料的,老人紅著臉,以一句「可能要找原廠的修護人員」而停下了工作,母親在一陣親切的閒話家常後,拿了兩百元給他,並且目送他離去。
「媽,你根本不必給他這麼多錢,還問東問西,實在……」「住口!」我立刻被母親從沒有過的嚴峻口氣嚇呆了。
「你難道沒有看出他修不好的窘迫?再說他為家計奔忙的清苦,也的確是值得同情!你要記住,沒有人喜歡別人的施捨或同情。我小時候曾親眼看見你阿媽,為了替你阿公借錢看病,站在人家門檻外,足足站了個把鐘頭,才借到二十元。從那時起,我告訴自己,永遠不求人,但手心向下,多給人協助……」母親眼眶漸紅。
當時,腦海中,阿媽佇立門檻外的淒苦身影迴盪不休,可心中卻滿是不平與怒氣填膺。唉,這就是少年不識「貧」滋味的自以為是!
手心向下,時時不忘給予真誠的關懷與幫助,這就是母親一生的寫照。但在當時,自認為識得人情淡薄、世態炎涼的我,對母親的待人方式,一直頗不以為然。往後,歷盡人事滄桑,看夠紅塵百態,在爾虞我詐裡翻滾過來,方才體會到當年的無知與不懂天高地厚。
如今母親已逝,那怨怒與感傷不再,刻骨銘心的是「手心向下」的教誨,它使我感受到母親的愛仍存在,這盡心關懷與幫助的真誠「門風」,由我起,就該代代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