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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死亡的幽谷(3)一九五七,惡夢開始

拒絕遺忘 正視歷史 支持改革 促進民主
王開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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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一九五七,惡夢開始

一、輻射全國的「陽謀」

1955年11月,我調到重慶市五一技工學校(即現在的重慶市五一技師學院)任教務科長。

1957年初夏,共產黨進行「整風運動」,全國各個媒體都在大造輿論,人民群眾也在紛紛議論。

5月的一天,學校黨支委會討論如何傳達和貫徹毛主席在中央宣傳工作會議上《關於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問題》的講話。這是一份內部檔,上面要求先黨內,後黨外分別傳達貫徹。我是黨支部宣傳委員,副校長兼支部書記崔振傑指定我在全體黨員大會上宣讀這個講話。

講話的基本內容是貫徹「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政策,提出要針對黨內存在的「主觀主義」、「官僚主義」、「宗派主義」進行一次整風。毛澤東指出:「房子要經常打掃,否則會積滿灰塵,我們同志的思想,我們黨的工作也會沾染上灰塵的,也應該經常打掃……」因此,整風的目的,正是為了抵抗各種「政治灰塵」和「政治微生物」對我們黨的侵蝕。毛澤東在講話中一再強調用「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政策,採取大鳴大放,大字報,大辯論的形式,用批評與自我批評為武器,從團結的願望出發,通過批評與自我批評,達到新的團結,就是用「延安整風」時的那個「團結——批評——團結」的公式來進行整風。

毛澤東在這個講話中,要求大家對黨要以無比熱愛的心情,幫助黨整風,要求大家推心置腹,暢所欲言,做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言者無罪,聞者足戒,有則改之,無則加勉」。講話談到運動的步驟是:先把問題放出來,放深放透,然後進行大辯論,明辨出是非來,最後進行整改。

毛澤東的這個講話是我宣讀的,所以我印象極深,它內容生動幽默,誠懇動人,感動著每一個熱愛黨的人。我本人從小參加革命,是黨把我培養長大的,我把黨的恩情比作母親,把偉大領袖毛澤東比作大救星、大恩人,難道我能看到我們的黨沾染上灰塵而無動於衷嗎?難道我能對偉大領袖的講話有半點懷疑嗎?

黨內外傳達和動員之後,分部門進行醞釀座談。我主持的教務科和其他部門一樣,絕大部分同志表示要熱烈響應黨的號召。1957年還處在建國初期,黨在人民群眾中的威信很高,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爹親娘親不如黨的恩情深。有誰不願意幫助黨整風,洗掉黨身上的灰塵呢?不過還是有少數人思想上有顧慮,怕給領導提了意見後,領導會打擊報復給小鞋子穿。

在部門領導碰頭會上崔振傑提出:「對少數有思想顧慮的同志,各部門的領導可以採取深入座談討論與個別談話相結合的方式,消除他們的顧慮,鼓勵他們積極的投入到運動中去。」這樣,全體教職員工基本上都動員起來了。

這時候,從中央到地方各種輿論宣傳機器,鋪天蓋地,在全社會上掀起了一場「大鳴大放」的高潮,群眾的確都被「運動」起來了,我們單位也開始「大鳴大放」了。此時,一切工作都要為政治運動讓路,幾乎天天都在開座談會,每個人的思想都活躍起來了,可以自由地發表意見,可以對任何一個領導人提出批評。寫大字報,隨便張貼。到處都是一片民主自由的氣氛,人們到處都談論著黨和領袖的偉大。社會名人,後來被打成「右派」的費孝通先生興高采烈地說:「知識分子的春天到來了。」

那時,根本沒想到這是叫做「引蛇出洞」的「陽謀」。

二、我校的「引蛇出洞」

一天,市勞動局趙時曙局長(兼黨組書記)親自前來學校「蹲點」,抓「鳴放」的典型以推動運動發展。趙局長特意佈置了一次全體教職工大會,推出一個名叫周人文的教師,在大會上作「鳴放」發言。

周人文按趙局長的安排「鳴放」,他把學校存在的問題歸納成「十大問題」。他有理有據地在大會上「鳴放」了一通,使與會者大受啟發,氣氛立刻活躍起來,很多人紛紛要求發言。

最後,趙局長對大會作了總結,他首先肯定了大會開得很好,對周人文老師大加表揚,並號召大家向他學習。然後,他把話題一轉,認為不足之處,就是「放」的範圍應該擴大,希望大家對「三個主義」以外的問題都可以「放」,這樣才能把問題「放」深,「放」透,整風才能整好,整徹底。

周人文的這個發言,標題叫做《學校存在的「十大問題」》,顧名思義,是針對學校存在的問題提出了一些針對性的具體意見,其中既沒有涉及到共產黨的大政方針,更沒有觸及到社會主義制度的政治敏感問題,即趙所說的「三個主義」以外的問題。當時,處在建國初期,社會陰暗面還沒有怎麼暴露出來,提意見者,往往大都是針對單位或具體的領導人。

周人文提的意見,有些是正確的,有些只是看問題主觀片面了,他的發言得到不少人的贊成。

然而,誰都沒想到,這是趙局長設下的「引蛇出洞」!

這位大受趙局長表揚的周人文和那些真正向他學習,給領導提了意見的人,後來統統被打成了反黨「右派」分子。

當他們醒悟過來得知受騙上當之後,已追悔莫及——有的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有的在勞改營命喪黃泉,而那個大露鋒芒的青年教師周人文,最後也死在勞改營內。

1957年,人們還相當單純,對這種「引蛇出洞」的「陽謀」完全沒有認識。如果是50年後的今天,人們或許不會再上這個圈套。所以有人說,黨的政治運動把人教「聰明」了,教得人人說假話,教出一些見風使舵,整人害人的投機分子來。

三、「陽謀」讓我中箭落馬

趙局長的到來,的確進一步把群眾「運動」起來了,當然,也把我「運動」起來了。

我作為一個部門的負責人,一方面要接受來自群眾對我的批評,另一方面,我對我的頂頭上司崔振傑也有很多意見。這次「整風運動」,黨的各級領導都接受群眾這面「鏡子」,對照自己,清洗自己身上的灰塵。不是說「只有把問題放深放透,都擺出來,通過大辯論,把是非理清楚,以後整改嗎」,因此,我決定給崔振傑提點意見。

崔振傑是山東莒縣人,他與我同是南下幹部,又是山東老鄉。開始,我們關係比較好,他對我這個青年幹部印象較好,曾經多次當面誇獎我,說我年輕,聰明有才華,才二十多歲就是十七級幹部,以後很有發展前途。他對我說,他接觸到的年輕幹部中,最欣賞兩個人,一個是我,一個是孫毓成(勞動局秘書,57年被打成右派)。他曾多次向我說,他這個人最善於培養幹部。言下之意:他就是「伯樂識千里馬」。他還直接向我許願,以後可以當教務副校長。事實上,崔也的確器重我,培養我,把教務副校長的工作叫我去幹。(筆者注:崔振傑自1956年至1981年任重慶五一技工學校校長兼總支書記長達26年,該校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幹部是他親手提拔的,有人說五一技校從車間班組長到校級領導幹部都是崔振傑的「子弟兵」。)

然而,我是個不識「抬舉」的人,這或許是性格決定了命運吧?我的天性不是當馴服工具的材料,我是個有鮮明個性的人,喜歡獨立思考,性格直爽,不善於隱藏自己的觀點,不會見風使舵,迎合領導的好惡。與崔的看法有矛盾時,往往與其爭執得面紅耳赤,非要爭論出個是非來不可。

例如,在寫學校期末工作總結報告時,崔主張大寫成績,對學校存在的問題輕描淡寫。我主張對上級要實話實說;他不准在《工作總結》中寫陰暗面,我當面說他對上不能只報喜不報憂。又如,對學生助學金的使用上,崔為了遷就少數學生的無理要求,怕學生鬧事,決定把助學金按學生人頭每人發給3元錢,在校務會上討論時我堅決反對,爭執得面紅耳赤,我當面怒斥他違反政策。諸如此類的事例很多。當時我年輕氣盛、鋒芒畢露,外加思想單純,書生氣十足,認為黨教導我們要服從真理,對任何事情要問個為什麼,不能當「奴隸主義」,即使是上下級關係,在探求真理的權利面前也是平等的、民主的,所以,我覺得工作上的爭論是正常的事,認為拍馬屁是舊社會可恥的行為。

現實生活中絕非如此!

我的「犯上」引起了崔的忌恨,崔認為我看不起他,說我與黨唱對臺戲。我滿不在乎,完全不知道得罪了領導的厲害,更不知道眼前有一個「陽謀」正等待著我自己鑽進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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