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當年的沸騰(2)
人們強迫資產階級一同動手。人們走進婦女的住處,要她們把不在家的丈夫的刀槍交出來,並在門上用白粉寫上「武器已交」。有些還在刀槍的收據上簽上「他們的名字」,並說道:「明天到市政府去取。」街上單獨的哨兵和回到區公所去的國民自衛軍被人解除了武裝。軍官們的肩章被扯掉。在聖尼古拉公墓街上,有個國民自衛軍軍官被一群拿著棍棒和花劍的人追趕著,好不容易才躲進一所房子,直到夜裡才改了裝出來。
在聖雅克區,一群群大學生從他們的旅館裡湧出來,向上走到聖亞森特街上的進步咖啡館,或向下走到馬蒂蘭街的七球檯咖啡館。在那裡,有些青年立在大門前的牆角石上分發武器。人們搶劫了特蘭斯諾南街上的建築工場去建立街壘。只有一處,在聖阿瓦街和西蒙.勒弗朗街的轉角處,居民起來反抗,自己動手拆毀街壘。只有一處,起義的人退卻了,他們已在大廟街開始建立一座街壘,在和國民自衛軍的一個排交火以後便放棄了那街壘,從制繩街逃走了。那個排在街壘裡拾得一面紅旗、一包彈藥和三百粒手槍子彈。那些國民自衛軍把那紅旗撕成條條,掛在他們的槍刺尖上。
我們在此一件件慢慢敘述的一切,在當年卻是那城市在每一點上同時發出的喧囂咆哮,有如無數道閃電匯合成的一陣霹雷滾滾聲。
不到一個鐘頭,僅僅在那菜市場區,便平地造起了二十七座街壘。中心是那座著名的第五十號房子,也就是從前讓娜和她一百零六位戰友的堡壘,在它的兩旁,一面是聖美裡教堂的街壘,一面是莫布埃街的街壘,這三座街壘控制著三條街,阿爾西街、聖馬爾丹街和正對面的奧白利屠夫街。兩座曲尺形的街壘,一座由驕山街折向大化子窩,一座由熱奧弗瓦-朗之萬街折向聖阿瓦街。巴黎其他的二十個區,沼澤區、聖熱納維埃夫山的無數個街壘沒有計算在內,梅尼孟丹街上的一座,有一扇從門臼裡拔出來的車馬大門,另一座,在天主醫院的小橋附近,是用一輛卸了馬的蘇格蘭大車翻過來建造的,離警署才三百步。
在游鄉提琴手街的街壘裡,有個穿得相當好的人向工人們發錢。在格爾內塔街的街壘裡出現一個騎馬的人,向那好像是街壘頭目的人交了一卷東西,像是一卷錢幣,並說道:「喏,這是作開銷用的,葡萄酒,等等。」一個白淨的年輕人,沒有結領帶,從一個街壘到一個街壘傳達口令。另外一個,握著一把指揮刀,頭上戴一頂警察的藍帽子,在派人放哨。在一些街壘的內部,那些酒廳和門房都變成了警衛室。並且暴動是按最高明的陸軍戰術進行的。令人折服地選擇了那些狹窄、不平整、彎曲、凸凹、轉拐的街道,特別是菜市場那一帶,有著象森林一樣紊亂的街道網。據說,在聖阿瓦區指揮那次起義的是人民之友社。一個人在朋索街被殺死,有人在他身上搜出了一張巴黎地圖。
真正指揮暴動的,是空氣中一種說不出的躁急情緒。那次起義,突然一手建起了街壘,一手幾乎全部抓住了駐軍的據點。不到三個鐘頭,像一長串火藥連續在延燒,起義的人便侵佔了右岸的兵工廠、王宮廣場、整個沼澤區、波邦古武器製造廠、加利奧特、水塔、菜市場附近的每一條街道,左岸的老軍營、聖佩拉吉、莫貝爾廣場、雙磨火藥庫和所有的便門。到傍晚五點,他們已是巴士底、內衣商店、白大衣商店的主人,他們的偵察兵已接近勝利廣場,威脅著銀行、小神父兵營、郵車旅館。(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