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二年,清明時節,從遠處回家祭祖的人絡繹不絕。小東山頂上沒有墳墓,卻有一個老婦,一個中年男子和一個約十歲左右的小孩,跪在一棵大樹下磕頭。此時又上來三個人,兩個約四十五六的一男一女,帶著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男子頭髮烏黑發亮,向後梳著,戴著寬邊深色墨鏡,身著銀灰色西服,打著花紅色領帶,腳蹬黑色皮鞋。女子頭戴一頂遮陽帽,眼戴咖啡色變色眼鏡,嘴唇抹著口紅,上穿海蘭色外套,下穿黑色長裙,腳穿半高跟皮鞋。那青年梳著三七開分頭,全身穿著黑色西服。他們不是別人,正是逃往國外的馮士民夫婦和他們的兒子,回家來看望他的爺爺馮影勤、弟弟馮士青。路過小東山,不由想到當年槍斃馮士民的小東山頂,不如順便上去看看有無多少變化,一到山頂,只見那老、中、幼三人跪在大樹下燒紙磕頭。馮士民便上前問道:「請問這位嬸嬸,這裡沒有墳墓,為何要在這裡燒紙磕頭?」
老婦人見這三人如華僑一般,歎道:「你們幾位,大約是從國外來的,不知道國內有多少苦難。我們能夠活到今天,是這棵大樹下的馮伯伯給的。」
馮士民聽了一驚,忙摘下眼鏡問道:「請問嬸嬸,你們是哪裡人?」
「我們是山東人。」
「你們山東人,千里迢迢來到這裡,怎麼知道他就埋在樹下?請嬸嬸詳細告訴我。」
「請問大哥,你難道和馮大伯有什麼關係?」
「不瞞嬸嬸所說,我是他的孫兒,多年沒有回來,也是來看望他的。」
「哎呀!真是大伯顯靈了,把我們引到一起,謝不到大伯,就向大伯的後代感謝吧。」說著她們三人就要跪下,馮士民連忙上前攔住。
老婦人介紹說:「我叫蔡善榮。」她又指著中年男子說:「他叫田思元。」隨後指著小孩說:「還叫小寶吧。」「我們來到這裡,問老伯在哪裡,這裡人都說早已去世了,後在西村問到一位叫石虎的大哥,他把我們指到這裡。實指望來感謝老伯救命之恩,哪裡知道,就見不到面了。」說著流下淚來。然後她把馮老伯救他們經過,和這些年他們的情況,敍說了一遍。
馮士民夫婦聽了止不住流淚。他們六人又齊齊跪下,向大樹下的馮老磕頭。
田思元猶豫了一下,對馮士民說:「看樣子我比你小十幾歲,我應該叫你叔叔,小寶叫你爺爺才是。可是馮爺爺在世時,一直把我當孫子看待。」
馮士民說:「你喊我大哥,小寶喊我大伯,不是很好嗎,我爺爺多了一個孫兒,一個重孫,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高興了。」
蔡善榮對馮士民說:「看樣子,我比你大幾歲,應該是姐弟相稱才是。」
馮士民說:「既然田老弟喊你嬸嬸,我喊你嬸嬸也是應該的,」說著叫春嵐和兒子相互稱呼一番。
他們互相稱呼一番後,馮士民感到西村已無親人,不便招待他們,邀他們一同回到滁縣,在飯店招待了他們,他要大家互留地址,以便以後好聯繫。他們又一同上了火車,到達蚌埠車站,他們才分手。馮士民夫婦要轉乘合肥車,去他伯父馮照陽家。蔡善榮她們繼續北上去山東。
馮士民三人坐上去合肥的列車,談起爺爺無限傷感。無意中,馮士民抬起頭來,見對面一個約十八九歲的姑娘,便對春嵐驚道:「你看!這不是呂翠雲嗎?」春嵐一見也是一驚,一會她平靜下來說:「這是我們的錯覺,呂翠雲和我一樣,都成半老徐娘了,哪還有這樣年輕。」
「是呀,是呀,也許我和呂翠雲,有那麼一點感情之故。」
「呂翠雲不知在哪裡,現在怎麼樣,一無所知。」她不由探身問道:「姑娘,到哪去呀?」
那姑娘聽他們互相說話,自己一人,無人可說,感到寂寞。這位嬸嬸親切地問她,不感到孤單了,便笑道:「嬸嬸,我去合肥。」
「家在合肥嗎?」
「不在合肥,在肥東的臥虎山。」
馮士民夫婦聽她說家在肥東,對望了一下。馮士民問道:「你貴姓?」
「叔叔,免貴姓余?」
「啊!余小姐。」
「我是農村人,不興叫小姐,城市人有的叫小姐了。」
「啊!對了,小余,你媽媽姓什麼?」
小余心想,這兩位叔叔嬸嬸,好像在盤問什麼,只是媽媽的姓太怪了,百家姓上是找不到的,但又不好不說:「媽媽姓品。」
他倆又對望了一下,春嵐問:「你媽媽上過學嗎?」
「沒有。她也認得幾個字,是爸爸教的。」
「這就對了,你爸爸認得幾個字,無怪她說姓品。」
「我倒感覺怪了,怎麼認得字,就能把姓說出品字。」
「小余,你說品字與哪個字相近?」
「品字的三個口字,去掉一個口字,就成了兩口,兩口為呂,倒是有姓呂。」
「你媽媽可能姓呂。」
「那她為什麼說自己姓品呢?」
「這就是一個謎。我們去八家濱,正好從你家那裡經過,你願意帶我們到你家去見見你的品媽媽嗎?或許能幫你解開這個謎。」
「不行,我媽媽一向不接見生人。」
「那行,你先去對你媽說,有個姓馮帶一個女的姓歐陽,要見她,如果不讓見,就算了。」
「這樣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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