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濱市第一看守所】
———2008年9月16日———
上來的幾個犯人一點沒客氣,把我扒光了,兩個人一組輪流向我潑水,一盆接一盆的涼水從頭淌至腳,我一直在顫慄,好像這是一種對付犯人家常便飯的方法。澆到我身上的水好像有冰似的,和家裡的冰涼感不一樣,每次都要攪動一會再用。
很快,我的嘴唇就麻木了,我的四肢越發不能動彈,我在痛苦地哀求他們,他們根本不管我的掙扎,一直到我臉色發青,他們才罷手。這時一個不穿警服的管教拿著相機過來,他們扔給我一個破的黃馬甲。兩個人迅速地把我拖過去坐在鋪上,讓我自己舉著寫有名字的牌子,他們調整好背景的高度,鏡頭探過監欄閃了一下。
這個坐班叫賈坤,過去在伊春當員警,他的同犯過去都是員警,他們都吸毒。在這裡吸毒販毒不算大事,能吸得上毒品的肯定是有來頭的。
號裡的二號人物也是一個毒梟,大家管他叫慶哥,他心狠手辣,是替賈坤出謀劃策的軍師,平時他的臉上總帶著殺氣。在他的精心安排下,號裡成立了一個幫教組,第一批有「大山」、「四指」、「長龍」、「小地主」、「賣唱」他們都是快要執行槍決的犯人。
天黑以前來了一大幫員警,大家一窩蜂似的散開,我下意識地坐到牆邊上,看著這夥兇神惡煞般的人,我心裡發虛,他們黑壓壓地堵著視窗,像黑社會一樣呼擁著一個頭頭。
那個人向監裡瞄了一眼:「誰是煽動顛覆罪?」我走過去,蹲在大鋪頂端的板子上,十幾雙奇形怪狀的臉一起朝向我。
他說:「就是你啊,把你的民主那套收起來,在這裡不許亂講話,聽見沒有?」
我諾諾地回答:「我一定什麼也不說。」
他周圍的管教們像一群蠱惑仔一樣看著我,那種說不清楚的奇異目光。我目送這位大領導的離去,他邊走邊說:「真是他媽的跟人不一樣!」
他們走了以後,監裡炸開了鍋,一張非常恐怖的臉向我靠過來,我向後挪著退縮,他的臉上一點表情沒有,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分外猙獰,他伸手扯我衣服,用冷靜寒骨的聲音說:「你,把褲子脫了,今天晚上讓我幹一下!」「咱倆商量點事,你先別動手。」我說話的聲音開始哆嗦,還有幾個人也一塊往前湊,我更加恐慌。
突然,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這個人姓張,大家叫他「大傻」他總是用恐怖的形式威脅我,有時用手銬砸我的頭,有時用鞋底抽我的眼睛。每次發完一陣瘋後,他就自己平靜了。他看我非常疲勞,威脅我說:「只要你睡著了,我們就用錐子把你眼睛挖出來!」我驚恐地望著大家,他們一個個對我虎視眈眈。
終於熬到了晚上,我合上了雙眼,管鋪的扔給我一片破棉絮,上面滿是汙物和血跡,這就算是我的被子了。我冷得直打哆嗦,他們都有棉被蓋,還特意開著窗子,在冰冷的鋪板上,我聽見心臟噗嗵噗嗵地跳,漫無邊際的黑夜一點點吸走了我的熱量,我的神智斷斷續續的昏迷,這個時刻,我才知道,我是怕死的。
我不敢睡著,怕自己被凍死。一直挺到天快要亮了,我的生命沒有被死神帶走,以後的很多個夜晚,我都面對著同樣的寒冷徹骨的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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