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我丈夫的叔叔菲尔.摩根史东(Phil Morgenstern)还只是个年轻男孩,他离开了位于毕亚里斯托克(Bialystok)这个小农村附近的泥土地板老家,这个地区有时是俄罗斯的,有时则是波兰的,要看历史的动乱而定。
菲尔和他的哥哥拉尔夫知道要避开街上的尸体,这些人不是死于子弹下,就是死于对俄国军队发动的毒气战。摩根史东家的这对兄弟和他们母亲芬妮,在一艘挤满人的汽船上三等舱里度过漫长、饥饿的两个星期。
下了船后,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人再度坐上大海船。他们两兄弟、他们的母亲,以及船上同行的大部分人,连一句英语也不会说。他们的父亲在菲尔刚要出生前就去美国,他在纽约布鲁克林的富来特布许区(Flatbush)打零工,到了1920年他已经存够了钱,于是接来家人。
到了艾利斯岛,他们排队接受检查、看看身体有没有明显的缺陷,当天排队的有几百人。菲尔当时7岁,拉尔夫16岁。
十七年后,菲尔从乔治华盛顿大学医学院毕业,拉尔夫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在纽约担任检察官。从1943年到1947年,菲尔担任军医,派驻在阿拉巴马州汉特斯维(Huntsville)附近的红石军火厂(Redstone arsenal)。这是乡下地区,可以看到一些小佃农的木屋和散发出木兰花香气的花园,但这儿也是美国的毒气生产中心,生产各种毒气:光气、氯气和芥子气。
位于红石军火厂内的军事基地是美国境内最大的毒气生产中心,是在罗斯福总统于1941年5月27日宣布全国进入无限期紧急状态后不久设立。日本攻击夏威夷珍珠港的美国军事基地后,军火生产就进入每天24小时,每周7天的生产模式。
到了1941年,政府的化学武器预算已经达到三千四百万美元。到了那一年年底,这笔预算更大幅度增加到超过十亿美元。位于阿拉巴马州这处生产基地共生产了数百万毒气榴弹、炸弹、炮弹和数万吨的氯与芥子毒气,其中大部分运往英国。
摩根史东家的这位军医负责“117厂”里工作的军火工人提供医疗服务。这些工人大部分都是年轻男子和女性,主要来自附近农村,有的还只是十几岁的青少年。他们没受过什么特别的训练,主要工作就是生产毒气,放进毒气到铁桶里,而铁桶则放在从当地挖出的山洞里。
他们必须注意,装桶过程中不会有人跌倒、也不可以打翻任何东西。对这些勤奋工作的青年男女来说,这是待遇不错的军方工作,否则,他们是很难在这个种族歧视很严重的南方乡村找到工作。
起初,只有当地的白人男子和女性受雇于军火工厂,加上少数黑人男性。厂内仍然维持着种族隔离设施,包括工人子女的白天托婴和就学服务,全都黑白分开。当必须增加生产量时,则会允许黑人女性也进入工厂工作。
半个世纪后,菲尔回忆他当年在军火厂里看病的情形。“我们在基地里有一家医院,负责照顾所有在军事日常活动中受伤的伤患──黑白都有──也包括在附近军火厂工作的工人。我在诊疗所看到的病人,大部分都来自化学厂。”
“但是即使在当时,黑人也应该有使用防毒面罩吧?”我问,“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四周都是毒气物质,不是吗?”
“当然,有发给他们防毒面罩,”他回答,“但这不表示他们会使用,很多人觉得防毒面罩戴起来又热又笨重。没有人对这些东西有任何经验。我们无法测出毒气是否外泄,因为我们没有这样的仪器。但我们当然可以看出它们的危害。这些男女病人都出现眼睛红肿、激烈咳嗽的情况,每次都要咳上两到三分钟,或甚至更久。有些人几乎走不动。
“我很清楚,这一定和他们的工作有关。其中有些人的病情在每个周末都会好转,但到下周五时又病得像条狗。我向上级主管建议,派他们到工厂的其他部门,让他们可以避免暴露于毒气。几天后他们的病征消失不见了,于是又回到原来的工作地点,结果再度出现咳嗽的情况。
“基本上,毒气外泄的情况一再发生,到了周五他们通常又会回到诊所,并出现急性呼吸症状。他们经过周末休息后会觉得好一点,这样的循环一再出现。”
当时的诊断设备有限,且都保存在军人可能会需要用到的地区,但不会提供给在阿拉巴马州化学工厂的男女工人使用。有些工人会送往孟斐斯(Memphis)作X光胸部检查。他们的X光并没有显示出肺结核或肺炎常见的那种阴影。
放射专家认为,既然在X光片上看不到任何异常,那就表示没有真正的问题存在。菲尔.摩根史东对这件事则有不同看法。化学武器工厂里很多工人的病情变得愈来愈严重,最后几乎变成整天都在咳嗽。
工厂管理人员向摩根史东保证,这些人不可能会有任何毒气暴露。对方告诉他,即使只是最微小的毒气外泄,受毒气暴露者的病情会很明显,并且马上病倒。摩根史东不敢如此肯定。他问说,即使外泄的毒气份量低到侦测不出来,但这样的毒气是不是已经足以引发呼吸问题?
※这些所谓的专家只看到肺支气管的一些小点。他们认为这些工人只是在装病。所以他们说,这不是工作上造成的疾病。他们拒绝提供任何补助给这些工人……我提出异议。我不同意他们的说法。
我认为这些伤害很明显是在工作期间造成的,而且将来会造成更严重的健康问题。我曾经担任一家有两百个病床医院的主任医师,我有丰富的经验。
政府最后终于派了一名高阶官员前来了解,看看这些肺部伤害病例是不是因为毒气一再暴露而引起。好几个月后,其中几名工人终于获得医疗补助。就我所知,并没有任何人继续追踪这些病人,看看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摩根史东曾经看过报告,那些毒气攻击下的幸存士兵的白血球会降到极低。他知道,这些生产毒气的工人肺脏已经受到伤害,他很担心长期下来,这些人的肺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大战进行期间,甚至在战争结束后,美国还一直保持警戒、提防可能马上出现的威胁,不管是真的,或是想像的。好几年后摩根史东告诉我,他觉得很困惑,当时甚至侦测不出来的毒气残留,怎会对人的肺造成如此深远的伤害。
这些都是其他人不愿意去碰触的问题。摩根史东看到的症状,对后来的癌症医师来讲可说是最熟悉不过了。如同古老谚语说的,如果不想知道真相,那就别问了。@待续…
摘 自 《医院不肯说的抗癌真相》 商周出版社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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