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邵家庄住了一晚,受主人邵拓之邀约,徐霞客随邵卜前往游历。晨雾笼罩在河上方,两人就在四周一片白茫茫的情况下登船启程。不知过了多久,河上浓雾渐渐散去,好热闹的一番景象,逐渐呈现在眼前……
徐霞客在心中推算一下他所说的年代,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因为弘治年间距今已有百年的时间了,而邵拓说当时他还是小孩,那么他的实际年龄,可就不是外表看起来的六十岁上下,而是已经超过百岁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见时候不早了,邵拓请客人早做安歇,二人行礼做别,另一个仆人将徐霞客领进东厢房。徐霞客环视一下室内,发现里面陈设一如正堂般朴素干净。他一天下来,经过如此多不同的经历,此时不免有点疲累,但他仍旧打起精神,将本日所见所思记载下来。他勉强写完最后一笔,头一歪,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
主客的对谈
天一亮,徐霞客便醒了。仆人知道客人醒来,就捧着热水毛巾进来,准备帮他梳洗——这是日常家居生活的惯例,但徐霞客已经不太习惯了,因为他长久在外旅游,多向寺庙农家借宿,或是露宿野外,甚少接受这种接待。他客气地婉谢仆人的服侍,只留下热水毛巾,三两下的将自己打理完毕。仆人进来收拾东西,并请徐霞客到堂上与主人一叙。徐霞客听到主人相招,便即朝正堂走去。
两人见面行礼后,又说了些客气话,才转入正题。邵拓礼貌地问起徐霞客的情况,徐霞客便把他游历天下的抱负与经历、为何会露宿荒山、如何遇见邵卜等事由,简单择要地说了一遍。徐霞客叙说时,邵拓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即使徐霞客谈及他觉得颇引人入胜的见闻或经历,邵拓仍没有显出动容的表情。
等徐霞客说完后,邵拓轻轻地问:“你的人生是为了什么而来?对你而言,生命的意义又是什么?”
徐霞客被这突然的问题弄得瞠目结舌——他的脑海中一向只有“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邵拓抛出来的问题,他倒是从来没有想过。“我为何而来……生命的意义……”徐霞客陷入沉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霞客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和人谈话,怎可如此失礼,漠视他人的存在而自顾自地沉思起来,便急忙回神,并向邵拓致歉。邵拓笑了笑,说:“今天邵卜会到另一个地方去办事,贵客是否愿意随他去游历一番?”
邵拓知道徐霞客心中的疑问——一群避世索居、自给自足、也不需要外界帮助的人,会需要到外地去办什么事?他不待徐霞客开口询问,接着解释:“先祖康节先生善于易理占卜,洞悉生前死后事,他留下一本家书,要后代子孙在某年某时去做某事。北宋末年的那代祖先移居此地,即是根据家书上的指示;邵卜这阵子要办的事,也正是祖上早就吩咐下来的。”
这一番解释,解开了徐霞客的疑惑。他开始对邵氏的家书,以及邵卜要办的事感到好奇。虽然如此,囿于宾客该有的礼仪,他并不敢冒昧多问主人家的家事。“也许邵卜会告诉我……”徐霞客心中如此打算。对徐霞客来说,随邵卜外出游历,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因为四海遨游本来就是他一生的志愿,况且在途中还可以向邵卜提问,何乐不为?主客二人随即一起用了简单的早餐——无非清粥小菜之类,饭毕后各自回房。
雾中迷茫
等徐霞客整理就绪,邵卜已经在外头等候了。二人遂启程朝邵家庄的另一头走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们来到一条河道前,此时晨雾仍旧笼罩在河上方,徐霞客隐约只见一艘简陋的小船停在岸边。邵卜向徐霞客示意,要他跟着自己登船,随即解开绳索跳上船,徐霞客也纵身一跃上了船,邵卜将船上的长竿往水中一蹬,小船便轻快地顺水而去。
徐霞客坐在船上,四周一片白茫茫,只听见流水淙淙,他随着水的律动轻微地晃动着,沉醉在这种有点酩酊的感觉中,忘了刚才还念兹在兹地要问邵卜办的是啥事。也不知过了多久,河上的雾渐渐散去,河边景色渐渐清晰;再一阵子,徐霞客逐渐听到鸡鸣狗吠、人声鼎沸,好热闹的一番景象,逐渐呈现眼前。
“广州到了!”邵卜说。
徐霞客一听,吓了一跳:“我昨日分明在闽地考察怪石丛,夜宿的邵家庄也离那龙洞不远,适才顺流而下,路途似乎也不长,如何已经来到广州?”徐霞客如坠五里迷雾,身外的雾虽然散去,心中的迷雾却越来越浓了。
对于徐霞客眼中透露出来的迷茫,邵卜视若无睹,他自顾自地说:“我这是第一次来广州,却不知此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又有什么样的来龙去脉?”这句话马上移转了徐霞客的注意力,他高兴地接口说:“我自幼立志遍游天下,未能出门时,则阅读各类史地以做准备,故对城镇的历史略知一二。如不嫌弃,我愿竭尽所知,为你陈述一番。”
“如此便有劳了。”邵卜谢道。(待续)◇
本文转载自新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周刊第130期【历史新观】栏目 (2009/07/16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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