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3年,英法七年战争结束,和约使他们在全球范围内的争夺暂时告一段落,北美的英法对抗也停止了。然而,它并没有带来北美印第安人和殖民者之间的和平。印第安人越来越清楚地看到殖民者的所为,预计到在军队退去后,接踵而至的必将是越来越多的移民,夺去他们的土地,剥夺他们在故土打猎的权利。
因此,印第安人,包括一向同英国殖民者友好相处的“六族”印第安人都在骚动不安起来。1763年夏季,在亲法的印第安人中爆发了一场被称为“旁提亚克阴谋”的大范围暴动。旁提亚克是渥太华族印第安人的首领。西部的印第安人向从底特律到皮特堡的长长的边境线上的英国人发起进攻。底特律和皮特堡的守军总算保住了这两处边防要塞,但是在5—6月期间,尼亚加拉以西的其他每处边防军队全都遭到突袭和屠杀。
其后,俄亥俄的各处堡垒也陷落了,像在数年前布雷多克的英军战败以后一样,一股一股的印第安作战人员蹂躏了东至坎伯兰县的宾夕法尼亚全境。一些边地的英国殖民者开始武装起来保卫自己的身家性命。在兰卡斯特县,一些帕克斯顿和多内戈尔城的苏格兰——爱尔兰籍移民组织起来,自称“帕克斯顿之子 ”,却将怒火发泄到和平居住在宾州境内安分守己的印第安人身上。
一些这样的印第安人,如在莫拉维亚派教徒保护下的伯利恒附近的印第安人,已安全迁徙到费城。但在12月里,50多名“帕克斯顿之子”突然闯入兰卡斯特附近康内斯多哥族印第安人的和平村庄,杀死了全部村民。11月起,州长约翰•潘两次发布公告悬赏捉拿这伙罪犯,可是毫无结果。
对“帕克斯顿之子”屠杀和平的印第安居民一事,宾州居民持有不同看法。边境各县一向认为州政府抛弃了自己,州府之人对边境安全既冷淡又自私,他们只好自己来处理边防,而此时此刻则将这股宿怨用来同州府唱反调。如兰卡斯特人就支援或谅解这些杀戮,使得这伙嗜血的暴徒从团伙发展为数百人的军队,窜犯到费城,叫嚣要将莫拉维亚教派的印第安人斩尽杀绝,并口念圣经经文以为他们残暴行径涂上几分正义的色彩;东部的长老会派教徒也倾向于赞同他们,还有那些正直的国教徒、仇视印第安人的暴民,而且有人怀疑到因产业所有权问题而仇视教友会教徒的宾及其参事会也有这种倾向。宾夕法尼亚境内的印第安人眼看要大难临头。
在这种情势下,佛兰克林认为,无论“帕克斯顿之子”的行径还可以是别的什么,它首先是彻头彻尾的暴行和残杀。1764年1月,他用热烈的感情和动人的笔调写下了《近来兰卡斯特县屠杀印第安人的实录》一文,在文中,他先用朴实无华的语言淋漓尽致地叙述了屠杀的经过,然后写道:
“有些人想为这种重大的罪行开脱,说是‘边疆的居民因为他们的亲属在最近的这次战争中被敌对的印第安人杀害而激怒了’。这很可能。然而,尽管这可以给他们以正当理由进入丛林中去搜寻那些杀人者,并向他们复仇,但却绝没有使他们有理由转身进入内地去谋杀他们的朋友。假如一名印第安人伤害了我,接下来我就可以向所有的印第安人报复吗?众所周知,印第安人有着部落、民族和语言上的区别,和白种人一样。
在欧洲,如果法国人——他们是白种人——伤害了荷兰人,荷兰人就该因为英国人也是白种人而向他们报仇雪恨吗?这些不幸的人的唯一罪过是他们生着红棕色的皮肤和黑色的头发,而看来是这种人中的某些人杀害了我们的亲属。如果为这样一个理由就可以去杀人,那么,假若一个脸上有雀斑、头发是红色的人杀了我的妻子或孩子,我就可以在以后杀死我在任何地方遇到的所有的有雀斑的红发男人、妇女和儿童作为复仇。
“这在欧洲是没有教化的民族之所为。难道我们是到美洲来学习并实践野蛮人的做法吗?但是,即使作为野蛮人,他们也只对敌人才这样干,而不是对朋友。
“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与这样的人为邻,他们真是不幸!”“简而言之,事情似乎是,他们在已知世界的任何一个地区都会得到安全,除了在帕克斯顿和多内戈尔的基督教白种野蛮人的邻近地区!”
文章印成小册子发表之后,暴徒们顿时名声扫地。费城的大多数居民决心不让莫拉维亚教派的印第安人遭到屠杀,也不让城市被入侵。就在传闻暴徒即将到来的一片恐慌之中,头脑冷静的佛兰克林组织了又一个协会,自己第一个报名,数百市民跟着加入,拿起了武器。
2月3日,州长召集议会,要求通过一项关于暴乱的议案,这在当天就完成了。8日,议长和15名议员碰了头,又匆匆散会了。突然,有人报告说,有一些暴徒正杀气腾腾地向城市逼近。全城都紧张起来。当天夜里,州长亲自来到佛兰克林家中,后面紧跟着他的参事会参事们,来向佛兰克林求教。不久,暴徒们在另一处渡口过了河,叫叫嚷嚷地来到距费城14或15公里的日尔曼城。在那里,他们停下来了。佛兰克林应州长的请求,只带了3个人出城来见他们。
佛兰克林他们4个人脸上露着不惜一战的无畏的神色,但对闹事者仍晓之以理。他们心里是紧张的:如果暴徒坚持要进入费城,费城人民即将面临一场浴血厮杀。
万幸的是,一番唇舌之后,暴徒们转身后退了。外表一直镇定如常的佛兰克林望着他们退去,松了一口气,和同伴们回城去了。
11日,暴徒们便散去了。
3月14日,佛兰克林在信中告诉了福瑟吉尔这番经历,“在4个小时零20分钟里,你的老朋友是一名普通士兵、一名参事、某种意义上的独裁者、一名派去与一群乡村暴众交涉的大使。一旦回了家,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一事件,暴露了州长及其政府的庸懦无能,他们越来越遭到人民的蔑视。州长等人则加深了对佛兰克林的忌恨。外患既经消除,议会和州长即业主之间的矛盾再一次激化,这一次,业主在宾州的统治开始动摇。
暴乱平息以后,州议会通过了一项国民自卫队议案和拨款议案,但马上被州长约翰•宾否决了。其后,关于拨款的议案在议会和州长之间往返了一个月,仍不能达成一致。3月24日,议会将这一议案再次交给州长,并附上一张便条,那便条可能是佛兰克林写的,措辞强烈并带有刺激性。同一天,议会决议休会,并决定上书英国国王,把宾夕法尼亚“转归他直接的保护和治理”。
在休会期间,佛兰克林撰写并印刷了一本题为《关于我们公共事务目前形势的冷静思考》的小册子,在4月12日夜里散发到城里各处。在小册子里,他提出了这样的观点:所有的业主统治者并非比其他的统治者更坏,在业主统治下的所有人民也不比在其他统治者之下的人民处境更坏;既然争执由双方引起,那么双方都有责任,其原因不在于人类思想的邪恶和自私,而应该在于宪法,在于业主政府的性质本身。
这一小册子的发表在费城的政界引起了轩然大波。
当时,英国政府对北美殖民地的政策已经引起了殖民地人民普遍的不满。1764年3月,英王的忠实朋友乔治•格兰维尔宣布了向殖民地征税和管理殖民地贸易的新法规,包括当时提出的印花税议案。佛兰克林自己也因之改变了对乔治三世的看法,从原来坚信“他那使人民幸福的真挚愿望的美德和良知”变为发现殖民地人民的利益像“泥土在制陶者手中”一样握在英国当局手中。但他那根深蒂固的殖民地和宗主国是个整体的观念,使他看不清宗主国是在有意削弱殖民地的商业贸易和制造业以发展本国的工商业,殖民地和宗主国之间在经济利益上有着根本的矛盾和冲突,也没有发觉自己的思想已经落后于北美殖民地广大人民的愿望和要求,脱离了殖民地人民中正在升温的革命情况。
和他站在一起的是年轻的律师约瑟夫•加洛维。在佛兰克林出使英国期间,加洛维多少代替了他在议会中的位置。此时,加洛维同佛兰克林一样,相信乔治三世“只怀有为人民谋利益的愿望,他将委派一位州长,这位州长不受业主指示的制约,会自主地同议会一道,使健全的法律生效”。
站在他们对立面上的反对派以另一位年轻律师约翰•迪金逊为首,他承认业主政府的不善,但认为没有充分的理由去以为内阁将委派比业主的州长更好的州长。
议会在5月间开会,真正的议题是向英王请愿,要求英王直接统治宾夕法尼亚。这时,伊萨克•诺利斯辞去了他荣任14年之久的议长之职,佛兰克林当即被不记名投票选举通过继任这一职务(5月26日)。于是,佛兰克林以议长的身份签署了他起草的请愿书。其后,他主持了5月会期中剩下几天的会议和9月的短期会议。10月1日的议会选举临近了。
在竞选中,迪金逊将他在5月辩论中的讲话印成小册子,上有威廉•史密斯写的序言;加洛维则出版了他的小册子,佛兰克林为他写了一篇长长的序言,主要是颂扬议会,抨击议会的敌人。但是,在人们画的漫画中,报纸的批评中,人们尖锐的指责中,佛兰克林成了主要的攻击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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