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5月16日讯】雪儿到过许多雪鹰从未去过的地方:高山、深谷、洞穴,理解了发生在外表平静的鸟国里稀奇古怪的事,接触过性格迥异,有各种怪癖的鸟类,她的同胞……
雪儿跟随鸨来到干燥的草原,住进了筑在地下的巢。“嫁鸡随鸡”,这是雪儿娘在雪儿离家时千叮嘱万叮嘱的。“嫁鸨随鸨,不就是这么回事?”说着,她那一双刚毅的老金眼里流下了泪。
和鸨想像的一样,雪鹰的羽毛摸起来滑腻又奢侈,把手探进去,整只手消失在里头,像是消失在一团暖雪里。无论在触觉或者视觉上雪儿都是头可鸟儿。虽然她的翅展开来时比鸨要有力,在天空飞得远比鸨要高,她收起翅来蹲在地下的模样却是无比的柔顺静美,惹鸟怜爱。鸨自然是十二万分的满意,夜深人静时想起来不由得仰天大笑,觉得这监察到底没有白当。
“来,俺唱个歌儿给你听?你们雪鹰就爱这调调。唱歌给雌儿听——这是哪朝哪代的事?男尊女卑这新趋势你懂?”鸨围着雪儿跨一双白袜长腿一圈圈踱步。
“话说回来,你这可鸟儿瞅着怪招俺疼的,俺就破例给你唱支老歌儿听?”说罢鸨扭著身子,别别扭扭唱起不知打哪学来的老鸨之歌,唱得荒腔走板活似狼在夜里磨牙,听得雪儿浑身不是滋味。幸而蜜月一过,鸨再没把这唱歌的事提起,彻底施行起父系社会的家长制,唯我独尊起来。
吃了许多心灵想像不到的苦头
雪儿初初来到鸨的世界,没见过雪鹰的鸨对这头新奇的鸟儿爱不释手。对于这些高颈长腿,笨拙的大鸟,居住在遥远寒带苔原上的雪鹰简直是天鸟一般,左右瞧不够。无论是老太婆还是少年郎,善妒的母鸨还是无邪的幼儿,没有一个不对雪儿一见钟情,都想伸手摸摸她那厚厚软软的雪羽毛。鸨不免提防些,出门去四方巡视前,千万交代子弟保护好雪儿,不准轻举妄动。它十分理解自己的同类。
“仔细你们的脑袋!”
过了几年,鸨巡视鸟国得心应手起来。它不由野心勃勃,刻起一枚王家徽章别在胸前四处行走,回家的时间少了。
“独豹是我的别名。鸨从来不是安份的家鸟,嘴大吃四方,这话可不要应在我身上?”想着不由粗声粗气地嘎嘎叫起来,朝更远处住着稀有的绮丽鸟儿的地域进发。
很快,雪儿沦落到一头又一头鸨的手里。同时雪鹰的漂亮在鸟国传开了,哪个不知道要说迷人有趣,没有鸟比得上生活在苔原上的雪鹰。鸟儿甚至给雪鹰取了个别名:胴体鹰。的确,雪鹰那丰饶的身子裹在厚软冰凉的羽绒里,岂不是和一座迷宫,一座华丽的宫殿一样?无论是天真的、浪漫的,还是邪恶的,谁都想把自己迷失在那慷慨的、善的羽毛里。而雪儿那一双纯净的,无所抗拒的金眼睛更是叫鸟放不下,百看不厌。所谓可爱,那要在小孩一般天真,丰盈的羽翎带有一种独特的感官性的雪鹰身上才得到了最高的印证。
鸨之外,一向行事专断的鸢、秃鹰、乌鸦都对雪儿动了鸟不该有的念头。它们飞到鸨聚居的领土二话不说把雪儿抢走。红颜薄命,在鸟类原来也是如此。命运乖舛的雪儿辗转在孤僻又阴沉的苍鹰、秃鹫和聒噪的乌鸦手上,吃了许多她的心灵想像不到的苦头。和它们的心性一样难捉摸的是它们的巢穴。那样的巢穴和气候是绝对不适合雪鹰居住的,几千年来,没有一头雪鹰到过这些背离它们天性的地方。
身上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更多猛禽加入这场争夺战,枭、鹞鹰、猴面鹰,甚至以海为家的信天翁,没有一个落后。这些鸷鸟一头头生得凶狠,在雪儿面前它们阴沉沉地注视她,把自己巨大的影子笼罩在她身上,想出各种法子折磨她。似乎是,雪儿那无辜的模样激起了它们内在无法满足的欲望,唯有把她圆润柔软的身子打碎了,那欲望才能稍解。
雪儿的羽翎脏了,断裂了,金眼睛黯淡了,挺直的身躯弯了,双脚不再并立如一个兵,软弱地耷着。谁都看得出来,她瘦得厉害。她有许多年没有飞了。鹰们不允许她。一头自由飞行的母鸟哪能勾起雄鹰的兴致?尤其这是一头一旦升天,飞得远比自己要高的母雪鹰,传说中山神的使者。鹰把雪儿锁在铁链上在她头顶盘旋,喉咙深处发出兴奋的嘎嘎声。那奇特的,不似鸟鸣的声音头一回在鸟国响起,传到了天上。
过了几年,鹰干脆挑断她左翅上的一根筋。后来鹰的世界把这手法在雌儿中普遍施行起来,一代代彼此这样传说:
“要叫那些雌儿断了飞的念头轻而易举!不就是根筋么?左边的、右边的,哪边都行。”
雪儿并没有如她娘希望的那样戴上什么帽子,却是戴上了金链子、宝石、珍珠。她厚厚的翅羽上缠绕一串串小铃铛,脚上围着银环,胸前挂着彩色玻璃珠。头上围一条小小的透明丝巾,丝巾的颜色不断变化:翠绿的,粉红的,艳红的。她的粗脖子上挂着女奴戴的,闪闪发亮的铁饰。那是她最迷人的部分。
雪儿到过许多雪鹰从未去过的地方:高山、深谷、洞穴,理解了发生在外表平静的鸟国里稀奇古怪的事,接触过性格迥异,有各种怪癖的鸟类,她的同胞。她到过不适合自己居住的草原,没有地方歇脚的大海,湿冷的洞穴。她吞下自己的肠胃难以适应的蟹、青蛙。在秃鹫和信天翁的家乡,她吞下来源不明的腐肉、废弃物。在每一个奇异而孤独的地方,她的主人在她身上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为了纪念她到过的每一个地方,她戴的珠宝一件件增加了,压得她抬不起头来。
住进鸟国的第一家疯鸟院
在猴面鹰的手上,雪儿度过了最难堪的岁月。这草鹰筑巢在隐蔽的草丛中,夜里在墓地出没,飞行时飘忽不定,凄厉的鸣叫混似黑暗里的孤魂野鬼。它强迫雪儿吞下自己衔回来的鸟卵和爬行的恶物。雪儿吞不下去一口呕了出来,它在一旁弓着大腿蹦跳着,把一对黄翅打开来尖声厉笑。它邪恶的脸和它不似鸟却似爬虫类的,布满了斑点的凉滑的身子叫雪儿害怕。那一张集猴子和鸟于一身的大脸盘上深幽的大黑眼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叫人脊骨发凉的东西。而它腹部、发达的大腿上赤裸潮湿的蛋黄色叫谁见了也要毛骨悚然。
“这是什么?”望着草鹰俯身而下,鬼也似的一团大盘脸,雪儿以为自己是在一场醒不来的噩梦中。虽然不比其他鹰要大,猴面鹰在雪儿身上刻下的伤痕比其他鹰要深,难以愈合。很久以后,它在她心上留下的残酷记忆时常让她大叫着流一身冷汗惊醒,像是有什么恶物钻入她的梦,把它染成猩红。
雪儿年纪渐渐大了,背鸵了,羽毛一根根脱落,露出谁也不敢逼视的淡粉色肉来﹔ 她美丽的金眼睛混浊了,迷朦了,圆滚滚的脖子塌陷了,然而她仍旧戴着宝石、金链子在地上缓缓行走,斑驳的脚上戴一圈圈铜环。鹞鹰叼一头带血的野兔飞回巢,望着在地下拖着铁链踉跄而行的雪儿,诧异地想:
“这就是万鸟迷雪儿?这就是当初俺和老鹰大打一架好不容易抢来的,那赫赫有名的胴体鹰?”
鹞鹰并没有把雪儿送回她的家乡,却把她送入了疯鸟院。雪儿戴着琳琅满目的项链、珍珠,鸵着背,边走边拔自己脱落的雪羽毛,凑近她视力衰弱的眼左瞧右瞧,喃喃自语。“这是哪个的羽毛?忒肮脏!”一跛一跛的脚上铜环一路发出咚咚的闷响。进疯鸟院的那一天,她把所有颜色的丝巾都戴到了头上:紫色、翠绿、大红。
那是鸟国成立不久的第一家疯鸟院。◇
本文转载自《新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周刊》第118期【创造】栏目(2009.04.23~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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