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过来,摸了摸我,这才放了心。又见到了我,他很高兴,只是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他急于想马上知道一切的真相,因为这可是一次轰轰烈烈的冒险,又神秘兮兮,这正合他的脾气。不过我说,这不妨暂时放一放,且待以后再说,还招呼他的车伕在边上等一会儿。我们就把车往前赶了几步,随后我把当前为难的处境对他说了,问他该怎么办才好。他说,让他想一会儿,别打搅他。他就左思右想起来,没多久,他便说:“不要紧,我有啦。把我的行李搬到你的车上去,装成是你的。你就往回转,慢吞吞地走,挨到原该到的时候才到家。我呢,往镇上那个方向走一段路,我重新开始,在你到家后一刻钟或者半个钟点才到。在开头,你不必装作认识我。”
我说:“那行。不过等一下。还有一件事——这件事,除了我,没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还有一个黑人,我想力争把他给偷出来,好不再当奴隶——他的名字是杰姆——华珍老小姐的杰姆。”
他说:“什么!怎么是杰姆——”
他没有说下去,便思量了起来。我说:“我可知道你要说些什么。你会说这是一桩肮脏下流的勾当,不过那又怎么样呢?——我是下流的,我准备把他偷出来,我要你守口如瓶,别泄漏出去。行吧?”
他的眼睛一亮。他说:“我会帮你把他偷出来!”
啊,这句话可叫我大吃一惊,仿佛一声晴天霹雳,恰好打在我身上。这可是我平生听到的最叫人诧异的话了——我不能不说,在我眼里,汤姆.莎耶的份量,大大地下降了许多。我怎么也不相信汤姆.莎耶竟然会是一个偷黑奴的人1。
1诺顿版注:哈克一向把汤姆看作代表了社会上“有身份的人”和守法的人,因而如今他答应参加搭救、解放杰姆的计划,便认为汤姆这是有失身份了。
(又,杰姆当时还并不了解他的女主人有关他命运的决定,并且他对汤姆的为人也毕竟缺乏真正的认识。)
“哦,去你的吧,”我说,“你这是在开玩笑吧。”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那好,”我说,“开玩笑也好,不开玩笑也好,要是你听到什么有关一个逃亡黑奴的任何什么事情,别忘了,你对这个人什么也不知道,我呢,也什么都不知道。”
随后我们把行李放到了我的车子上。他就走他的路,我赶我的车。不过我把应该慢些走的话压根儿忘得一干二净,因为实在高兴得不得了,有一肚子的事得思量一番。这样一来,我到家便比这段路该花的时刻快得太多了些。这时老先生正在门口。他说:“哈,真了不起。谁想到母马会跑得这么快。可惜我们没有对准了看一下时间。它连一根毛都没有汗淋淋的——连一根毛都没有。这多了不起。啊,如今人家出一百元这个价买我的马我也不肯卖啦。往常我十五块钱就肯卖了,以为它只值这么个价。”
他说的就是这些话。他是我见到过的最天真最善良的老人了。这也并不奇怪,因为他不光是一个农民,他还是一个传教士。在他农庄后边,他还有一个巴掌大的由圆木搭成的教堂呢。那是他自己出资并亲自建成的,作为教堂兼学校。他传教从不收钱,讲也讲得好。像他这样既是农民又兼传教士,并且干这类事的,在南方可有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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