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中)
针砭假面,斥帮闲言正辞严
鞭辟入里,析弊端议国论政
林昭的笔勾划出个人崇拜画皮底下的真面目,其超前、深刻、犀利、大胆、直白是前无古人的。
“独夫毛泽东之该死的刚愎自用轻躁任性——无原则无理性固然也可以当为一种性格特征来解释,但他之所以能够如此肆无忌惮地一意孤行甚至竟然弄到如此无法无天地胡作非为的程度,应该确认为是先生们之贵党特别是贵中央什么玩儿长期以来对这个暴君一味迁就、姑容、放纵的结果!长期以来,当然是为了更有利于维持你们的极权统治与愚民政策,但也是出于严重封建唯心思想与盲目偶象崇拜双重影响下之深刻的奴性。
你们把独夫当作披着洋袍的‘真命天子’,竭尽一切努力在党内外将他加以神化,运用了一切美好辞藻的总汇与正确概念的集合把他装扮为仿佛是独一无二的偶象,把一切比较实在的或暧昧可疑的所谓功劳、成绩、好事等统统只归到他的名下以提倡、鼓励、扶植人们对于他的个人迷信与偶象崇拜!对于那些失败而丢脸的乌搞诸如从捉打麻雀到‘人民公社好!’等等一切则尽量设法掩盖,涂抹、缩小直至无影无形地改头换面化整为零以遮饰他的错误!——对的也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六亿神州尽舜尧’,日月都是有了毛泽东才明的!草木都是有了毛泽东才生的!中国无男无女无老无少都是有了毛泽东才做人的!毛泽东永远是‘正确、伟大、英明’的!只要有了毛泽东就是无往不利一见大吉的!等等。
真正说也牙碜而岂有此理到了极点!正是你们这样一些可耻的努力加上一班以耳代目的愚陋俗子的揄扬和盲从权力的逐臭之夫的吹嘘,使得这种典型中世纪式的荒谬可笑的的偶象崇拜的狂热在某些时候某些地方几已达到了令人作三日呕的地步!而这种人为的偶象崇拜之风就更大大纵容了独夫性格中那不足为训的刚愎轻躁的一面,使他变得空前地自大狂而习惯于一意孤行。处在他的地位上他已经再也不必考虑周详慎重地如实地去认识客观世界以及万事万物的内在规律了!因为他已经再不需要对自己的一切行为以及后果担负责任了!反正一切功绩都只能写在他的名下,而一切失败自有你们去给他抹掉以至诿过于他人!这么地他就在二十世纪时代条件与中国大陆社会条件所能容他达到的限度以内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君!而其大成问题的的精神状态足使他不仅不能如实地去认识复杂的客观世界乃至于不能严肃地去认识一个幼稚的‘黄毛丫头’!一切事情之所以弄出如是之不堪收拾的局面来者也由此!他会如此无法无天地胡作非为绝非出自偶然!……而独夫之所以从大计决策直到对于‘黄毛丫头’几无一事不表现得那么僵硬、愚蠢、狂妄、荒谬、刚愎自用而顽固不化,难道不又正是你们贵党特别是贵中央正气不张盲从纵恶的结果吗?当然,光是这样地来认识也还是不够的,因为贵党在一家毛风之下正气不张习于盲从,除了已经相当普遍地存在着的奴性的习惯势力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受着党内太上皇——秘密特务之无微不至无孔不入的恐怖监视之故。这才是你们那个独夫民贼统治全党的物质基础,或者说组织基础!也因此我才不止一次评论他除了会办军队就是会办特务。
认识这一点对于深刻认识今日中国大陆的政治现实之本质具有颇为重要的意义!受着如此一个彻头彻尾特务化于一层伪善外衣之下的所谓政党的统治,我们还能向何处去寻找一点民主气息呢?!谁都不能供给人们以自己没有的东西,而先生们的贵党之内除了集中、集中、集中,而且是恐怖的集中!根本就早已没有了任何民主可言!……
“天下者人人之天下,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政治斗争从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还想如假洋鬼子不准阿Q革命可是行不通也!……人皆可以为尧舜,尧舜以下更无论矣!我辈同时代人中的一位闯将于此就发挥得更其直截了当,虽然也许不大中听。他道:生殖器崇拜的图腾时代在整个人类历史上都早已成为陈迹了,我们不承认世间有任何与众不同的“神圣”的脑袋即如不承认有任何与众不同的神圣的卵袋!”
林昭回顾解剖自己所属的青年一代的受骗实质。
“是的,我在严肃的自省与沉痛的自责之中每把青少年时代思想左倾追随共产党看作个人的一项错误。但这只是提到了兴亡有责严以律己的原则高度上来认识的结果,若据着实际情况分析,则既是时代风尚,又有家庭影响,林昭也不过是走着同时代人一般所走的道路而已!想当初这个年青人开始追随共产党的时候,共产党三字还只意味着迫害、逮捕、监禁、枪杀等等,而并不意味着什么‘信任’、‘可靠’、‘提拔’乃至如‘五•一九’战友当年可指斥的‘米饭与肉汤的香味’!故这丹心一点就是青年的激情而非政客的理性!后来中断联系,则主要地是由于对秘密工作原则缺乏认识,而这也有地下组织教育不够的责任在内!总算起来并无很亏负了共产党之处!
而当时据着全国执政地位的国民党,既没本事控制而稳定国内政局,甚至缺乏能耐为莘莘学子提供一个得以安定读书的环境,遂致无数热血青年误中煽动,抛荒学业不事正务卷入政治漩涡而沦为野心家们的工具!已至如此地步,尚且安抚无术而只镇压有方。不么?当初这个青年——这个少年便也是上过城防指挥部黑名单的学生之一!政治是肮脏的,然而青年是纯洁的。国民党既没权利责备当时那千千万万天真纯洁血气方刚的受煽惑而被利用的青年,当然也没有权利独来责备林昭!
“一九四九年中国大陆变色以后,这个年青人也还只是继续走着当时千千万万同时代人所走的道路。国民党在这以后可谓已经基本上没有发言权了,它既无力保持全国政权的屹立而维持法统于不堕,又不能把举国众民包括这代在成长中的青年一起带将台湾去;然则处于这么一个大环境里,人们受共产党指挥,特别是年青人的‘一边倒’亦可谓是必然之理!中国大陆上正不知有多少从利害出发搞政治杸机的自私的政客,故殊不必更不烦再来苛责这些丹心为国肝胆照人的热血的青年!
当然林昭作为这青年群里的一个,也未必有什么特别值得人们加以责备之处!于共产党就更不用说了,——只说一点已足:那时候是:你们脱下草鞋换皮鞋,我们脱下皮鞋换草鞋!其他依此类推。西南进军,南下服务、土地改革、基层建政等等,哪里不是我们这些被当时之某许多人笑骂为‘小神经病’的年青人披星戴月胼手胝足地在当开疆辟土的无名英雄!在所谓‘国家’、‘社会’、‘人民’等诸般崇高概念的鼓舞(迷惑!)之下,这些年青人慷慨无私地“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地将自己最最珍贵的青春岁月掷诸尘土!而正只是这千千万万天真热情的青年不辞辛劳不计待遇去踊跃担负了最艰苦也最具体的基层第一线的工作,才使共产党弥补了政治干部不足的严重缺憾,并使这个政权得以有效地自下而上获得巩固!在《思想日记》里我就说过:若按寸金寸阴之例,共产党欠下这些青年的债务岂金山之所能补偿于万一?而这座高于希夏邦马峯不止百倍的金山里林昭也占着一捧土!”
林昭批判反右运动不为个人冤屈而为国家民族。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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