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人们都怎么了﹐发疯了﹗说的都是些疯话﹐一句真话都没有。”散会后﹐广东和立群走在一起﹐边走边说。
“不是他们疯了﹐是这里疯了﹗”立群用手指指天说。
“怎么回事﹗……”广东还要说﹐立群摆摆手。
“吃饭﹑睡觉﹐少说话。”立群最后说。
小湖大队的头头﹐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立政回来﹐听听他的打算。
“你怎么将发言内容﹐改动这么大﹐太离谱了﹗今后怎么办。”立政刚到办公室﹐有斋就问道。
“不离谱不行﹐公社不干﹐还让往上提。要我放‘卫星’﹐说成亩产五千斤﹐钢铁产量五百斤﹐渔业产量三百斤。我不敢说﹐发言时我改了口﹐少说了不少。”立政也满脸的委屈。
“这不是跃进会﹐是吹牛会﹗”李树说。
“吹牛不吹牛﹐也不是我们一个队﹐整个公社是这样﹐整个县是这样﹐我想全国也一定是这样﹗我们只能跟着走﹐吹就一起吹吧。”
“你说炼铁的事﹐咋办﹖”大毛头问道
“这也不是我的主意﹐胡州知道四铁炼过铁﹐知道我三叔打过鱼﹐就加了这两件事。说这样就能鼓舞士气﹐有大跃进的气氛。”立政显得十分无奈。
“都是上面定的﹐我们也无法﹐听招呼吧﹗我还以为你吃错药了呢﹗”立奇说。
四铁放出来﹐半年多了﹐本来也没有大事。二孩把他叫到办公室﹐立政将炼铁的事一说。四铁好半天没说话﹐低着头﹐脸上显出难色。
“四叔有什么话﹐你就说吧﹗”立政催促到。
“大侄子﹐这件事不好说﹐我是个进去过的人﹐我不能说不行﹐但是农村炼铁简直不可能。我们没有电﹑没有车辆﹑没有鼓风机﹑没有厂房﹑没有炼铁的小高炉。
砌高炉要耐火砖﹑耐火泥﹑玻璃水。哎﹗难啊。”四铁很为难。
“你不要太为难了﹐但是要想点土办法。我们一起想办法﹐怎么糊弄过去﹗没有耐火砖﹐先拉车红砖﹔没有耐火土﹐挖几筐白土﹐作个干的样子﹐好吧﹗”立政说的很通情达理。送走四铁﹐与有斋一起又到了三抠家。还没有等坐下﹐三抠就开了腔﹐还带着点情绪。
“你在公社会上﹐说的多好哇﹗亩产二千五﹐我听都没听说过。看来我们村很快就发了﹐要富了。”
“叔﹐我也没法子﹐不说不行﹐谁叫我是队长呢﹗”立政很坦诚﹐“今天我们来﹐就是求你老人家﹐把渔业搞起来”
“什么﹗叫我去打鱼﹐我都六十多岁了﹐干不动了。”一口拒绝了。
“三叔不能拒绝﹐立政不讲不行。不是一个队的事﹐那个队不都在胡说。上面叫说﹐不说行么﹗”有斋插话说﹐“叫打你鱼﹐不过作个样子。再给你配一个年轻的﹐每天装个样子﹐给上面看的。”
“这么说﹐还行﹗不过一天达不到一百斤。”听了有斋的话﹐三抠答应下来。
“知道﹐我们都知道﹐有多少算多少。”立政和有斋同时说。
会后三天﹐胡州来到小湖大队﹐检查跃进的情况。他还算满意﹐看到路上的标语﹐听到了炼铁﹑渔业的计划。就是对农业的安排不太满意﹐进展太慢。
他说﹕“你们赶快制定计划﹐培养几个‘卫星田’。如何施肥﹔如何密植﹔如何深翻地。东柳计划深挖一米﹐西柳深挖一米二﹐你们不能少于一米五。如何密植﹐有的多一倍的种子﹐有二倍的﹐具体你们自己定。要快﹗”
胡州走了好半天﹐大家还是坐着不动﹐你看我﹐我看他﹐愣在那里不说话。
“卫星田怎么培养﹗”二孩问道。
“拿出一块地﹐深挖一米以上﹐密植一倍以上﹐多施肥﹐达到亩产万斤以上﹗”有斋的解释﹐反应出他的看法。
“这是种地么﹐完全是开玩笑。”李树显然有些气愤。
“现在不能太认真了﹐想不通﹐也得跟着走。不谈卫星不卫星﹐也不谈高产不高产﹐就谈我们怎么办﹗”立政也不认可卫星田。
“不能叫公社﹐拿我们作典型﹗各队回去﹐找块地作个样子﹐大力宣传﹐大力鼓动﹐声势要大。具体做法﹐各队自己定。”有斋作了补充。
第二天各队都有了行动﹐敲锣打鼓﹐扛着红旗﹐到处贴着标语口号。一队出动十个人﹐准备深挖半亩地。口号是﹕‘深挖一米三﹐产量过三千。’二队也是十人﹐口号是﹕‘挖它一米五﹐产粮三千五’。三队是十三人﹐口号是﹕‘一米五深翻﹐力争过四千’。口号一个比一个响﹐完全不是在种地﹐活像个大戏台。二﹑三队各报一亩﹐深挖一米五。实际上二队准备挖二分地﹐深度七百﹔三队根本不准备深挖﹐在地边挖点作个样子。
深翻地总算过关了﹐播种就不好糊弄﹐胡州要亲到现场检查。立奇知道﹐这样的密植肯定不行。就将部分种子蒸过﹐与好种子混在一起﹐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李树也做了假﹐将不能发芽的陈粮与种子混在一起。只有一队没有作假﹐按原来二倍数量下种。
麦子出苗后﹐一队的又绿又密﹐长势喜人﹐一亩地都看不到地皮。冬去春来﹐麦苗长的比其他地的麦子高出半头多﹐有人真以为密植不错。但是到麦子抽穗时﹐一队的麦子叶子发黄﹐光长杆不结穗﹐成片成片地歪倒。割麦时﹐一队只收麦杆﹐没有麦穗。二队收成稍微强过去年﹐三队收成比往年多出两成。大家都不明白﹐同样密植﹐怎么会有不同的结果。
有斋找到立奇探点口风﹐立奇半点不漏﹐大家都在闷葫芦里。公社对三队的丰收﹐感到鼓舞。因为全公社深挖密植﹐基本绝收﹐除了小湖的二﹑三队。要三队总结经验﹐以便推广。是个政治任务﹐一定要写﹐下了死命令。半个月过去﹐还没交总结﹐刘海到小湖来催。立政找到立奇﹐立奇不想来﹐立政坚持要他来﹐才一起来到办公室。
“立奇怎么回事﹐半个月也不交总结。”刘海问到
“真没有什么总结的﹐下种时﹐大家都在场。我水平低﹐说不出啥来。”
“别人都绝收﹐你怎么能丰收呢﹗你深翻了多少﹖你密植了多少﹖还是有什么绝招﹐介绍出来﹐以便大家学习推广吗﹗”刘海穷追不舍。
“深翻是深翻了﹐只深翻到七百。密植也密植了﹐大家都看到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苗出的不全﹐比往年密一些﹐没有一队的密。我们底肥足﹐产量就高出一些。没有别的了﹗”立奇磕磕巴巴的叙述着﹐刘海边听边思考﹐好像听出点味道来。他既没有兴奋的喜悦﹐也没有生气的冲动。平淡的﹐边说边站起身来。
“好啦﹐你慢慢总结吧﹐我下月再来。一起坐下来﹐好好谈谈。”刘海的话谁都没听明白﹐这总结到底是要﹐还是不要了。不过从那以后﹐再没有人问起总结的事。(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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