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声明
我现在还能够活着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在漫长的六个月时光里,我度过了人生中最痛苦的时光,那些记忆都在伤口和心痛慢慢褪去的时刻沉寂在脑海中,我想把这段奇迹与大家分享,于是,就有了这篇真实记录整个事情细节的文章。为了不暴露相关人的隐私,我隐讳了一部分内容(文中带*的),全部纪录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每个情境都未艺术加工,每段记述都可以在监控中找到证据。我的写作是独立的,同我的家庭和家族没有任何关联,我没有接触网络,也没有接触任何人,所以将来任何人都不应受到株连。
【南岗区看守所】
———2008年7月8日————
公车在城市中穿行,人们在醒来后的匆忙,汽车在距离公路大桥还有一段的地方停了下来,我看到前面的人行道上塞满了人,街道被两行员警密密地封住了,在这个热浪翻滚的酷夏,政治的气象又一次逼近了寒冬。
司机赶大家下车,因为员警已经封锁了前面的道口,我随着埋怨和烦躁的人流像无头的苍蝇乱撞,在街边老楼间找寻一个可走的通道,那些已然失去光彩的欧式老建筑,都像失去的开放和自由一样再也不会新鲜起来,我面对铁桶般的戒严几乎无路可走,只在心里厌烦这种喧闹场面。
遭遇黑社会绑架
炽热的太阳好像已经把绿树烤成枯叶,在头上发出“莎莎”的声音,我在江边的甬道上找寻着凉爽的角落,三艘员警的快艇在江面上往返了一个来回,嘶鸣着发出刺耳的警笛,我茫然地往前走着,应该到哪里去呢,连回家的路都被封锁了。
我没注意周边,突然,从树丛里一下窜出来一帮人,在我前面的一个瘦子一个急转身向我冲过来,他手里举着一个黑头罩,还喊出了我的名字,我下意识地否定了一下,但是两人已经左右拉住我的胳膊。
背后扑上来一个人,勒住我脖子向后放倒了我,瘦子的黑头套让我什么也看不到,他在喝令:“不准出声!”我竭力喊出声来:“你们凭什么抓人?”但是没有任何路人的问询,似乎人民对此类事件习以为常。
接着我的脸上落下了一顿拳头和巴掌,我听到一个人在低声吼着:“别让他出声!”有几个人像猎狗般压到了我身上,我几次用力甩掉了黑布套,他们又几次重新戴上,我的手立刻被铐上,同时我的嘴也被封住,这好像是一群针对我有备而来的绑匪。
接着是一片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几个人在翻看我的包时确认没有什么东西的对话。他们迅速地拖我走,我的鞋被踩丢了一只,左右两个人把我的手铐从前改到背,用力夹着我塞进了一辆车里,与另一部车同时启动,带着他们的胜利成果,做贼心虚地逃离了现场。
秘密的审讯威逼
一路上,凭着我对这座城市的熟悉程度,我不断琢磨着车子去的方向,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车子始终没有离开市区,最后进了一个有大铁门的院子,下了车,我的脚不敢往前移,有人又在骂:“还他妈的怕死呢!”
我被人推着上六楼,进入尽头的一个门里,他们把我铐在了暖气管上,其他人都走了,只有那个瘦子留下,他像一只耗子趴在桌子上玩游戏。后来,我的头罩被去掉,瘦子开始对我基本情况的审讯,我对瘦子说:“我要找律师,在律师没来之前,我什么话也不说!”
我的话引起瘦子发出一阵狂笑:“你他妈的还有律师!”他疯狂地用报纸卷抽打我。我的视线只有桌子高,我努力把手铐调整了一下,从敞开的门口看到斜对面的玻璃门上贴着“哈尔滨市南岗区国保网监大队”我现在才确定这里就是员警的地盘。
瘦子薅着我的头发逼问:“还找不找律师了!”我对所有问题都一概不答,我的无声激怒了瘦子,他开始不停地咒骂我。我等待他稍微平静一些说:“你严重侵犯了一个合法公民的人权,你的行为已经涉及了犯罪,我劝告你不要再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
我的话再次激怒了他,他开始变着姿势折磨我。他训斥我:“还想反抗,你都干了什么?”“我没有违法,你不能对我像罪犯一样,员警也要尊重人权!”在这种社会里,跟员警要人权无异于与虎谋皮。
瘦子左右开弓给了我一通教训,然后又猫着腰继续他的电脑游戏,我的精力有些疲惫了,在我迷糊的片刻,他在我身后大喊一声:“隐藏的狙击手!”我一愣神,马上意识到我就是这个网名的主人。
我问洋洋得意的瘦子:“你们通知我的家人了吗?”俘获我的消息传到旁边的屋子,有人过来观赏我。我突然想起母亲早上送我出门的情景。我想母亲现在一定因为我的突然消失而痛苦,他骂道:“通知个屁,不说清楚自己的事,甭想吃饭!”
天色渐渐暗下来,抓捕我的那些人又陆续回来,黄处长一双贼溜溜的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射过来:“今天有什么收获啊?”瘦子跟他们学了我白天说的话。黄处长指定了年龄最小的张警官审我的案子,他把我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收到我随身携带的包里。
我说把眼镜和600元现金给我留下,他说进来后什么也不许带,他把那个包扔进了铁卷柜,又似乎在找本子登记,瘦子立刻对着我骂:“不用登记了,都没收了!”“社会渣滓”、“小流氓!”、“傻逼!”、“地痞!”的骂声在室内回荡,我知道他们要达到杀一儆百的效果。
我面对暴徒式的狂躁无能为力,他们没给我沟通的机会,我怀疑他们根本就没看过那些文字,不然怎么会是这种态度对待我,我应该保持沉默,以免哪句正常的话不被理解,可能会造成对无辜的我伤害。
“你一共写过多少篇文章?”张警官一边摆弄电脑,一边逼问我。“前几个月只是试探的写几个字,很多帖子都是和一两个人的对话,具体有多少帖子我说不清楚。”
他接着问:“你的电脑密码?”我沉默不语僵持了许久,张警官终于按捺不住急躁的脾气,对我喊起来:“你还隐藏的狙击手,我看是暴露的炮手!”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支手枪,对着我的头部模拟开枪的动作:“你****,再不说我就崩了你!”我们四目相对,我望着他的脸,五官愤怒地聚在了一起,我把密码告诉了他,他上到那个网站开始列印萤幕的介面。我内心很平静,我清楚自己“罪不当死”,但在这个政府的管理下,任何公民都没有权力保卫自己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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