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贫如洗的狮子山共和国里,三十出头的卡玛拉(John Kamara)是一个特例,他毕业于该国最高学府佛洛湾大学,回到锡巴威玛的圣灵中学教授历史与法文。
卡玛拉颇受学生爱戴,视他为模范,毕竟在这个小乡村,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太少了。
他不仅是个老师、咨询对象,更是大家的好朋友,可以在课堂上解开学问之谜,也可以下场一起踢足球。
身体壮实的卡玛拉很少生病,因此当他在一九七七年二月某个半夜,突然因为身体不适醒了过来,还觉得很奇怪。
他的皮肤发烫、有点轻微头痛,心想虽然白天踢了一场球,肌肉也不应该这么痛。
不过,他下午才到邻村探望家人,路况不佳又尘土四扬,可能是长途旅行的劳累吧?他翻过身,想法再入睡。
第二天,他觉得更糟了,头痛欲裂,肌肉酸痛得不得了,他很确定自己是发烧了。卡玛拉从小看多了疟疾,发烧吓不倒他。
在非洲,如果碰到发烧、头痛、肌肉酸痛,第一个判断多半是疟疾。他写了一张请假条给学校,吃了一些阿斯匹灵和四片氯奎宁,这是治疗疟疾的标准方法,然后上床睡觉。
到了下午,他觉得稍好一些,但是肌肉酸痛已经移转到下背部,而且还有一点喉咙痛。
晚间病况持续恶化,卡玛拉的体温一直爬升,喉咙痛与肌肉痛加剧,他怀疑自己可能不是得了疟疾。
第二天状况更坏,卡玛拉住进了尼克森纪念医院,伊莎贝尔‧金恩(Isabelle King)医师马上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
拉萨热病!
成立拉萨病毒研究实验室
一九七六年十一月,结束了萨伊的调查工作后,我又回到狮子山共和国继续未完成的拉萨病毒研究。
我的任务是建立一个拉萨病毒的长期研究计划,要先找到住处,然后把实验室搞起来。
我大费周章弄到发电设施,接着是修葺、油漆严重漏水的屋顶,好不容易才把当局配给我的房舍变成一个像样的实验室。
接下来的工作是把亚特兰大运来的器材弄到实验室里,这些器材理论上应当已经安全地到了港口的仓库,但这只是理论而已。
虽然我想不出除了我以外,狮子山共和国还有谁会操作这些器材,但对一个赤贫的国家来说,任何东西都可以“资源回收”,报废的汽车摆在路旁,瞬间就尸骨无存,宛若荒原里遭群兽啃噬一空的尸体。
所以我必须赶往港口监督这些器材装上货车,否则不是仪器被弄坏了,就是一些仪器被“遗忘”在仓库里,没有装上车。
到达港口,经理说东西已经到了,但是我现在不能检查它们。两天后,港口员工通知说,我原先雇用的卡车后座不够大,仪器箱子放不进去,我只好改雇另一辆卡车,又花掉我两天的时间。
仪器到手,现在要想办法找电源。虽然我在萨伊教书时有足够的电工经验,但这次我没有时间搞,只好雇用一名电工,我想只要盯紧他,应该没问题。
当他说电已全部接好时,我就把一个一百一十伏特的显微镜插上电,却惨遭电击,显然电流接错了。
我又试了几样电子仪器,再次“享受”了几次电击滋味,这下我知道一定是基本的装接错误。虽然电工一再保证是照我教的方式做的,但是充满电流的手指令我不得不怀疑他。
我检查了断路器盒子,发现所有中性线、有电线都装对了,但是地线全部缠成一团,我很有耐性地向他解说地线是干嘛的,应该怎么装,最后他终于装好了。现在,我至少可以放心大胆地坐下来,不用担心惨遭电击。
寻找实验室助手
我还需要实验室人手,不仅要专业,还要对拉萨病毒免疫,因为我们要研究的拉萨热病自然宿主是一种树鼠,大小约在小鼠与美国家鼠间。
这些树鼠在胚胎时就感染拉萨病毒,但终其一生都不会发病,含有病毒的尿液会传染病毒给人类。拉萨病毒在树鼠体内复制,骗过老鼠的免疫系统,让它以为这些病毒不是外来的侵略物。
欺骗免疫系统的能力是许多病毒能够不断在人体复制的法宝,像魔鬼一般聪明,譬如造成爱滋病“人类免疫不全病毒”(HIV),就会让感染者终生为它复制,到现在我们仍是对它束手无策。
当年对付拉萨病毒唯一的方法是抗体,虽然有了抗体并不保证你不会再感染上拉萨病毒,但是却有可能让你再度感染时,病况不会太严重。我的工作人员成日要接触含有大量病毒的老鼠,预防措施是必要的。
此地要找到有拉萨病毒抗体的人,不难;但要有抗体,还要精通方言蒙地(Mende)语与克里欧语,外加基本医学常识,可难了。
狮子山共和国东部省份的人,顶多只受过一两年教育,应征的人当中,最高学历不过高中毕业,略微识字、懂得简单的算术。
很快的,我就发现根本找不到符合条件的人。狮子山共和国的医药人员分为苏联受业和西方受业两大系统。
在西方受教育的医师回国后,都到首都自由城为政府工作,步步高升,然后等着领丰厚的退休金,根本不可能到穷乡僻壤执业。
苏联受训的那一派医师,返国后就到公家医院服务,派到乡下地方行医。理论上,这些医师应当都在自由城的医院实习过才派驻乡下,不过实习只是让有能力的医师留在首都,没有能力的淘汰到乡下。
这些乡下医师大部分毕业于莫斯科的“鲁麻邦友谊大学”,那个学校的课程表,马克斯教条比解剖课还多。
这些苏联系统的医师对待病人只比屠夫略胜一筹,没多久,就连没有知识的村人都知道对公家医院要敬而远之。
不幸的是,人们没什么选择,有时垂危的病人得坐上好几个小时的“噗哒噗哒”,只为到遥远的、较好的、教会经营的医院去。
“噗哒噗哒”是一种多用途的蓝色卡车,既是货车也是公车,永远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塞满乘客、货物、禽畜、农作物,每到一站,就吐出一堆人来。
挤不上车的乘客,就攀在车门上、车屁股上,堆不进车子里的货物无限量地往车顶堆高。搭乘“噗哒噗哒”就像拿老命开玩笑。@(待续)
摘编自 《第四级病毒》 商周出版社 提供
(//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