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海军与全球多数的军队一样,都是个层级分明的组织,军阶、资历与纪律几乎支配着所有事物。“军官专用”的告示牌,也成了各军舰阶级分明的象征。
我希望我的军舰有所不同,同时我也试着用各种温和渐进的方式进行改变。
不可讳言,所有正式礼节是海军的文化之一,包括班福特舰在内。当我巡视军舰时,官兵仍须列队、敬礼及候命。水兵必须敬仰军官,他们本应如此;但一段时间后,他们发现,我似乎不是特别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反而较重视他们积极向上的创造力。
与其疲累于重重礼节,我更在乎事情的成效,也就是提升军舰的战备能力。战备能力的提升不能只依靠上司的指示,这会损及官兵的积极性。我希望我的官兵能放开心胸,激发想像力,创造出更好、更快的方法来处理事情。
我也要军官了解这概念,主动积极的水兵将能发挥更大的力量。同时,我也希望全舰成员都能互敬互重的彼此对待。
身为舰长,我必须维持美国海军二百二十五年来的常规、政策与程序;但当我发现部属有好的创意时,我就愿意进行变通的协商。一旦确定可行,我会通报长官以与其他军舰分享。
为了这样的理念,我经常鼓励水兵具有积极创新的思维,并确定军官也具有同样的想法。这也代表着班福特舰的成员必须懂得尊重他人,而这也将转化为彼此信任的基石。
试着降低障碍
班福特舰出航的每个星期天中午,我们都会在反潜艇直升机升降的甲板上举办露天餐会。在上任不久之后我也参加了一次。
我注意到当水兵大排长龙等着领取食物时,军官却可以任意插队,直接领取食物,然后到另一层“军官专用”的甲板上用餐。这些军官人都不坏,也不是有意滥用特权,毕竟这是海军多年来的传统。
看在眼里,我做出了行动,我走到队伍的尾端一起排队。其他军官相当惊讶,并推派一个代表来到我的面前。
“舰长!”军官神色紧张的说:“您可以直接到队伍前面领餐。”
“没关系,”我回答说:“如果食物不足够,我不吃也可以。”
于是我继续排队,直至领到食物,然后直接走向水兵用餐区和水兵一起用餐,军官们看到我的举动大为紧张,你几乎可以听到他们的心跳声。
隔周周末,我们又再举办了一次露天餐会,没有发布任何命令,但军官却主动排起队来,拿到食物后就和其他水兵一起用餐。这或许与海军的传统有所出入,但对我来说,原本就该如此。
接掌班福特舰约莫一个月,我觉得自己已赢得所有水兵的信任,他们开始相信我是真心关心他们,并愿意帮助他们发挥潜能。
但水兵也知道我有自己的上司,他们也等着看,我是否能在班福特舰上贯彻这样创新与授权的信念。
1997年7月中旬,我有了一个表现的机会。在准备向波斯湾出发之前,我们进行了为期一周的演习,友军依然是盖里舰和希尔舰。
负责此次演习的总指挥官是来自希尔舰的舰长,他是一个准将,创造力并不特别出色,但我认为他是个好人和慎重的指挥官。
演习开始后我负责战斗讯息中心,利用无线电与准将,和盖里舰及希尔舰的军官传达讯息。后来,我发现只有我一人在回话,一旁的人员默然无语。
我一问之下,才知道很多人曾经因说错话而遭到斥责,所以造成他们不敢主动发言。这种组织文化非常危险,作战时,同时有十个以上的雷达需要判读,并把资讯发布出去,一个人根本难以应付。
因此我立即进行授权,让所有相关人员都可以进行对答,并自行做出必要性的决策。他们甚为惊讶,因为他们未曾承担过这种层级的责任。
演习中途,准将临时要求到班福特舰进行视察,并试图了解舰上官兵的士气。上午11点,他的直升机降落在甲板上,然后我们在我的办公室会谈了半个小时。按照计划他会在班福特舰吃过午餐再离开,约11点30分,他起身准备前往军官餐厅。
“长官。”我说道:“今天我们不在军官餐厅用餐。”
他带点疑惑的看着我,问我有何其他替代方案。我说希望他能与水兵一起用餐。他睁大眼睛说道:“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和水兵共同用餐了。”
“是的,长官。”我说道:“可是我想让您看看我的水兵,和他们进行交流,他们应该有许多问题想要请教您。”
按照传统,每当有高阶将领或者贵宾登舰访问,水兵都要事前进行大扫除,甚至粉刷船身,因此大多数水兵会有所抱怨。但当这些贵客到来时,他们又必须藏匿起来──好像他们不配和这些大人物出现在同一个场合。
但在班福特舰上,我认为水兵才是最重要的人物。我想这些高级将领可以花些时间来了解我的部属,看看他们是多么负责和具有天分。
我也希望这些高级将领可以像我一样尊重我的水兵。于是,我和准将步行到水兵用餐区,和水兵一起排队领餐。水兵和他对话时尊重而不拘谨,就像和一位尊敬的前辈聊天一般。准将不曾有过这样的经验,但他相当喜欢。
我们托着放载食物的餐盘,各自找了桌子坐了下来。准将和同桌的七个水兵边聊边吃。水兵提出了许多好问题,他仔细倾听着,并直接予以回答。
我看得出,每个人都充满兴致的参与其中,欢笑声不断,四周环绕着一股信赖的气氛。试想一下,如果准将是一个传统而严肃的高级将领,这次的实验可能会令大家都感到尴尬。
事后得知,水兵问的问题非常得体,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他未曾想过能从水兵身上学到什么。但是当一位士官问他海军针对新兵训练中的“领导连续体”(Leadership Continuum)课程的看法时,他竟一时为之语塞,因为他对这个课程一无所闻。
由于这个课程只会影响到新兵而非军官,所以他未曾留意。但此时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他一无所知的课程将会影响到他统领六艘军舰一千五百名官兵的生涯。或许有些长官会因此翻脸,但准将却因而改变自己的想法。
当我们离开甲板,回到我的办公室时,准将告诉我,这次是他在海军最有价值的经验,以后他不管到哪艘军舰视察,都会安排与水兵共餐。据我所知,他实现了承诺,结果他对水兵的想法和需要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经历这件事以后,我下定决心,所有到访的贵宾都会安排与舰上的基层水兵共同进餐。如果贵宾到访时非用餐时间,我会另找机会让他(她)与水兵进行交流。
我每星期至少与水兵吃一次饭,从中我获益良多,也对水兵的想法有了进一步了解。不久之后,舰上的军官也逐渐出现在水兵用餐区。我通常会在星期三的中午和水兵共餐,星期三的午餐一般都是吃起司汉堡,这是海军的传统。
班福特舰的“资深义务顾问”(senior enlisted advisor),是来自怀俄明州罗拉米市(Laramie)的特等士官长鲍勃.谢勒(Bob Scheeler),他是乡村摇滚歌手吉米.巴菲特(Jimmy Buffett)的忠实歌迷。
所以每个星期三的中午11点30分,舰上的广播系统就会准时拨放巴菲特的名曲“天堂里的起司汉堡”(Cheese-burger in Paradise)。一开始感觉还不错,但一阵子之后,除了谢勒以外,大家都听到很厌烦。
可是当大家的厌烦到达一个临界点时,又会感到不那么讨厌。虽然如此,我们在波斯湾地区部署结束前的最后一个星期三,我决定以后不再播放这首歌。
我们举行了一个慈善活动,只要捐出一美元,官兵就可以点播自己喜欢的歌曲。这个活动最终募集了上千美元,直至我卸任舰长的那个星期三,我都没有再听过“天堂里的起司汉堡”这首歌。
特等士官长谢勒在班福特舰服役期间,成为水兵心目中的偶像。不管是水兵或士官长都想知道,在和我们共事时,他如何成长为一个天才的领导者。
我曾问他,当其他特等士官长问他成长的转类点为何时,他会怎么回答。他的回应让我感到惊讶。以下事件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但他却清楚记得。
海军中特等士官长的作用是下情上达,把水兵的想法传达到高层,因此他的工作可说是既令人羡慕又让人头疼。记得谢勒曾经告诉我,他以前感到自己的意见不被重视。
但我认为他的意见应该要得到重视。我们的主管会议通常都在军官餐厅举行,那里空间狭小,只有十五个座位,所以每次开会,总有很多人需要站着。
上任后的第一次主管会议,我看见许多人都站着,其他的座位都被坐满,但有两个座位是保留给舰长和副舰长。坐下后我环视四周,发现谢勒竟站在第三排的角落。
当时我并没有想到过多的复杂因素,就向大家宣布:以后特等士官长,应该和舰长与副舰长一样,获得保留位置。特等士官长的位子在我的左边,右边则是副舰长。
当时坐在我左边的一个部门主管连忙空出位置,且一脸尴尬。但这正是我要彰显的,我要让每个人知道特等士官长谢勒的重要性,舰上水兵的需求和意见都会受到重视。
就这样,特等士官长在班福特舰上扮演着一个关键的角色。有时候,一个座位就能起到很大的作用。自从那一天以后,谢勒并没有让我和水兵失望。而他的领导智慧也令他成为一个受欢迎的人物。
伯克级的驱逐舰──包括“班福特舰”在内──是根据第二次世界大战一位准将的名字而命名,他曾经在圣乔治岬(Cape ST. George)海战中,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击退日本海军。
伯克(Arleigh Burke)准将最后成为美国海军的总司令,也是一个大家公认的海军英雄。他请画家画了一幅他的军舰开赴战场的油画。这幅油画相当壮阔。
就在伯克准将九十八岁过世之前,他复制了七百五十幅,并把第一幅赠送给国防部长裴瑞。有一天,当我从海上完成任务回家时,看见门廊前有个大包裹,拆开发现是那一幅油画,是裴瑞部长寄来的。我想一定是第一次见到这幅画时,给部长看出我的喜爱之情。
如果我把这幅油画挂在我的办公室,就可以每天欣赏它,但我想让水兵也了解班福特舰的历史以及二次世界大战的种种,所以我把油画悬挂在水兵用餐区的墙上,我想水兵能够体会这幅画的意境。@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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