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昆虫学家法布林介绍萤火虫(Iamqyris)说,古代希腊人曾经把它叫做“亮尾巴”。中国的《尔雅》中〈释虫〉说萤火虫即“炤”,“夜飞,腹下有火。”
修《本草》的李时珍则详说:
“萤有三种。一种小而宵飞,腹下光明,乃茅根所化也。吕氏《月令》所谓腐草化为萤者也。
一种长如蛆蝎,尾后有光,无翼不飞,乃竹根所化也。
一名蠲,俗名萤蛆。《明堂》、《月令》所谓腐草化为蠲者是也,其名宵行。茅竹之根夜视有光,复感湿热之气,遂变化成形尔。
一种水萤,居水中。唐李子卿《水萤赋》所谓彼何为而化草,此何为而居泉,是也。”
我在幼年的时候,夏日里与伙伴们游戏。到了夜间,我们的阁楼下就会飘来一些萤火虫。自然我们也会抓住几只,拿在手里看,应该是李时珍说的第一种,但不知道是茅根所化。
我们去高笋塘捉鱼,晚不能归,在农家借宿,露宿在他们家晒谷子的坝子,也看见萤火虫,居然长如蛆蝎,让我惊讶了一番。
不过有次夜里,我在松林中所欣赏到的萤火,却较为壮观。那个地方是松树密集的地带,下面被不知年月掉下的松毛铺得很平整厚实,我们小朋友几乎可以就在上面睡觉了。
松林的前方有一条溪流,溪内乱石倾注,而有的大如当地农家的小房子。我们本来是去“水帘洞”玩的,因为要涉过溪水,不经意的发现了这处美景,松林临水之界为众多白色的小牵牛花所围砌,宛成堤岸。
水帘洞就在离松林约两百米的山崖上,其右方有山泉如飘雪漱出,凌空似帘,所以称之为水帘洞。洞口离地有五尺,里面藏有神、道石像,洞前有残石匾,文字可读,记有造洞之缘起。
我们那天,因为有一个同去的小朋友在里面遇见了危险——他被哪吒的形象所吸引,绕过他的背后想看个究竟,却被乱石卡在中间动弹不得,我们也只有想尽办法把他弄出来。
等到成功,但天色已晚,大家商量夜间如何安身,有人遂提议到那松林去住一宿,我也附和。于是我们来到了那个松林。
因为是夏天,天气酷热,所以也不需要担心受凉的问题。
也许是那天大家都有些兴奋的原因吧!我们一晚都睡不好觉,大家忙着天南海北的一阵胡谈。我睡在软软的松毛上,头上枕着那些小朋友为我用牵牛花的蔓叶做的枕头,听着溪水在耳边的洄伏潺缓,望着天上繁星,心里头感到从来没有过的轻松与自由。
不一会儿,山间的凉风骤至,而眼前的松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飞来了无数萤火,在松林的此处与彼处做种种的明灭无尽,它们诸色斑斓,有的舞在一团,有的乍分乍聚,如此之缥缈离合,轻灵得如天上落下来的小花。
我和小朋友们都没有睡意了,我们爬起来去追那些萤火,夏夜松树浓郁的气息,和着天上的星光,在我们眼前幻成了一个彩色的梦,而此梦不足以去描绘只可唯心去感受。
果然,当天夜间,我就梦见在这松林出现了一道美丽清新的彩虹。我蹑手蹑脚的随着它走入松林的深处,却看见一位女子。
她头戴花冠,全身穿着青箩样的衣服,善意的微微的向我笑着。待我要走近,却从旁边跑来一只小鹿,我再抬头,那位女子却向我莞尔的一笑后不见了。
第二天醒来,我向小朋友们讲起这个梦境,他们都说我在发呆。
文革结束后的《中国美术》某一期刊上登有按《楚辞》画出来的一个女山神的样子,她坐在赤豹之上,意态妖娆,全身裸露以山间的青藤为裳,跟我那个梦境里的女子倒有几分的相像。
自我上了大学,我搬入了大城市。在夏夜里,城市的灯红酒绿与美腿酥胸的包围中,我越来越感到自己的堕落。生活在所谓哥特结构主义的现代建筑中,我再也没有看见过一次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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