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年前,每逢教师节,总有学生捧着鲜花来祝贺,那时刚由荷兰进口的姬百合、葵百合最受青睐,又因价格昂贵反而成为抢手货。看着那经由杂交的五颜六色新兴花卉,徒具台湾百合的外型,可少了那高雅、淡然的特色,洁白纯净的风姿。尤其那刺鼻的浓郁香气,闻久了让我头发晕,插在花瓶里,十天半个月下来,简直受不了,心中老是怀念小时那淡淡的扑鼻花香,那幽幽的撩人气息……
我们住的日本宿舍,有个最大的好处,是离我们兄弟姊妹就读的小学非常近,近到步行只需两分钟。所以我经常利用下课时间,回家上洗手间,干净又方便。校门不大,进去之后是个玄关,接着是个中庭花园,有个小喷水池。花园里种了不少花木,每棵植物底下,插着小木牌,标示着品种、学名。
其中有棵“含笑”,是我们女生的最爱。那年头儿,不管人前人后,是没人敢私自摘花儿的,老师说的话就是“圣旨”。“含笑”那特有的香味历久不散,那长圆形的花苞儿,放几粒在铅笔盒里,一打开,幽香四溢:书包里、教室里、身上,到处散播!所以每天一早进校门,那“含笑花”下,总有几个女生蹲着,低头寻宝,捡拾昨夜风吹摇落或雨点打下的半开花苞,进了教室,就“香气袭人”了!
还有一棵学名叫“缅栀”,五片白花瓣,而中心是鲜黄色,如蛋黄一般,特别醒目。夏、秋盛开,经常落英缤纷,掉了一地,那清幽的香气,引得蜂蝶死缠不休。我们也常捡拾得满书包都是,再夹进书里做书签、押花。后来才知道,俗名叫“鸡蛋花”呀!学名和俗名都很独特,因此我记忆深刻。
也许是长孙女的偏得吧,没事儿总围着奶奶、外祖姥身边转,听听乡野传奇,看看布袋、歌仔,闲闲的陪着老人家解她寂寞,还经常能尝到专属的私房点心哪!我清楚记得,每天早晨奶奶起床盥洗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梳妆打扮:用篦子将油亮油亮的乌黑长发解开,然后慢慢的、细心的、反复的一梳再梳,直到认为满意之后,才在后脑杓处绾个扁扁的发髻。让我把从后花园新摘来的三、五朵“茉莉”花儿给夹在发髻缝儿里,左顾右盼的瞧了瞧镜中的自己,干净利索而雍容自信,方才起身过起了清香宜人的一天。
娇小、雅致、洁白的“茉莉”花朵儿,带着淡淡的清香,在晨风中展姿,在阳光下绽放,它不仅可供观赏并制成茉莉花茶、香片等。其根具有生物碱,可致人昏迷,有麻醉、镇痛等功效。传说古代神医华佗施行外科手术所用“麻沸散”中就有茉莉根成分。
老人家的发髻里,一两天就换一种花儿:狭长的白色“夜来香”;椭圆的半开“含笑”;一枝枝密集的小黄粒儿“树兰”……都是自家的产品,要不就是邻居的馈赠。这些小巧宜人的花儿,清新高雅的香气,陪着那个年代的妇女,走过了自给自足与无欲无求的恬淡岁月。
外婆家有个亲戚的院落里,种了那么一棵花儿,很珍贵的,叫“夜合”。每当花开季节,整株只展现那么一、两朵,两、三朵,绝不多!厚厚的六片,白中带黄的花瓣儿,低垂着,含羞带怯的如婴儿拳头般大。清早开放,真是香飘十里、淡雅出尘,常引得我穿房过户,每天来回个几趟去瞧它。最奇特的是一到傍晚,那张开的花瓣,慢慢的就合上了,我想它一定也懂得按时就寝,所以叫“夜合”嘛。可它虽然睡着了,但是飘逸出的香味,却比白天还浓烈呢,好有意思!至今我仍念念不忘它。这么多年了,只在菜市场附近,卖花木的小贩车上,惊鸿一瞥过而已。
这记忆中的自然花香,那脑海里的圣洁白韵,常在我午夜梦回中,悄悄的扑鼻而来,常在我凝眸长盼里,默默的浮显而出,伴随着我度过这漫漫的人生余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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