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雪慧:关于人权(之三)
【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12月13日讯】人们在对待人类、个体与各种集体的态度上,有一种耐人寻味的关系:对人类整体的关切,往往与对人类个体的关切一致;而对存在于这宏观与微观的两极之间的种种规模的集体,取这种态度的人所抱的则是一种以对人类和个人的关切为基点的真实的责任感和冷静审视态度。把对人类和个人的关切作为基点,正是把人视作最高价值和目的的人道主义立场。与此对立的是极权主义者。他们心目中既无人类又无个人,而只关注狭隘的集团;他们又总是一些自大狂,以“朕即国家”的态度睥睨一切。这样的心态自然使他们要敌视源自个人觉醒与人类一体观念的人权,也自然要以“国家主权”为盾牌来掩盖罪行并继续犯罪。
“国家主权”是一个被搅得非常含混因而需要澄清的说法。首先是主权归属问题。在西方早已成为历史陈迹的专制时代,人们通常把国家主权视为君主所有,君主当然更自认是国家主权所有者。然而纵使在这样的时代,又有另一种扎根于传统的人民主权观念与国家主权归君主的观念并存,并使后者不断受到挑战。体现在13世纪的英国《自由大宪章》中的人民主权观念自不必说。在中世纪王权强大的阿拉贡王国(位于今西班牙东北部),臣民这样向国王宣誓效忠:“我们这些并不比你卑贱的人,向你这位并不比我们高贵的人宣誓,如果你能尊重我们的自由并遵守法律,我们接受你作为我们的国王和最高统治者,否则,我们就不接受”。②1581 年法国国会通过的“出亡法”则以下述声明撤销了他们对菲利普二世的效忠:“当一个国王不履行他作为保护者的职责,当他压迫他的臣民,践踏他们自古代遗留下来的自由,并且把他们当奴隶对待时,他就被认为不是国王而是一个暴君。因此,这个国土上各个阶级可以合法地、合理地废黜他而另立一个国王。”③这两个文件都表明人民对君主具有最终的废立权,因而暗含了人民才是真正的主权者的观念。18世纪启蒙思想家更明确地表达和论证了“主权在民”思想,美国革命和法国革命则以实践来体现了这一思想并以两个著名宣言把它作为基本政治原则确立下来。在当代,这个原则写入了《世界人权宣言》,而且成为最基本的政治学常识,即使非民主国家也不得不承认人民是主权者,不得不把“国家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写进宪法。这些表明,国家主权的归属问题在今天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与主权归属问题相随的还有主权的界限问题。人类要靠一些基本法则把自己确立为人类。无论人与人之间还是国与国之间,如果没有对基本法则的探寻,没有由对这种法则的遵守而造成的必要秩序,人类将不可避免地陷入野蛮状态。事实上,自有国家以来,各国之间为了生存和正常交往,就不得不探寻国与国之间的相互交往所必须共同遵循的准则。体现着人类历史的伦理内容,贯彻着天赋人权和人类理性的国际法便是人类长期探索的结果,它超越一切国家的法规和传统之上,限定了各国主权的范围。任何民族如果一味强调自己的特殊性,把特殊性置于人类共性之上,任何国家如果把自己的主权置于那些奠定了人类生活基础的一般原理之上,这样的民族和国家如托克维尔所指出的,“在国际社会中是危险的”,因为他们会毫无顾忌地破坏国际社会所需要的最低限度的一致性,而且会毫无顾忌地把人类推入战乱之中。尤其在当代,随着科技的发达,各民族之间的封闭状态早已打破,各国人民唇齿相依,加上存在着足以毁灭整个人类的核武器,任何国家试图游离于国际共同体之外自行其是,都会构成对全人类的威胁。因此,在世界日益一体化情况下。每个国家在国际大家庭中都必须行为端正,具体说,每个国家的法律须得接受公理的检查和评判,每个国家无论政府还是人民,行为都不能跨越国际公法所规定的界限。二战时期,希特勒作为侵略国依据的“生存空间说”以及在国内为对犹太人进行种族灭绝的大屠杀而制造的人种优劣的神话曾得到了许多德国人的响应;日本军政府“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侵略国策也同样在日本人民中得到了相当程度的呼应。无疑,当时许多德国人和日本人是把侵略和屠杀别国人民视作权利的。所以,二战时期德国和日本犯下的罪行不仅是他们的政府犯下的。人类经历的这场恶梦从反面教育了人们应该这样看待主权问题:对任何一个国家来说,主权属于人民;而在国际大家庭中,即使对一个国家的真正主权者人民来说,主权也是有限的,它的限度就是由那些体现了人类精神的超国界的一般原则(包括人权原则)规定的。
在这个问题上,常见的诡辩来自带极权色彩的全能政府。这类政府往往自诩为民族和国家的化身,在主权归属上偷天换日把人民的决定权据为已有,然后又以“无限主权”的强词夺理来抵拒公理,抵拒人权,使“国家主权”成为藏污纳垢,掩饰罪行的方便借口;当其干脆宣称“主权高于人权”时,“国家主权”便不仅掩盖反人权罪行,而且是为反人权罪行张目了。在这类政府利用“国家主权”犯罪时,令人遗憾的是一些自己充分享受着人权的名人在一旁教训国际社会要“尊重别国主权”,“不要干涉别国内政”。似乎一提起“主权”或“内政”,任何罪行,哪怕是大屠杀的血腥罪行也可以取得豁免权。这些名人在表面的公允、客观背后实际上有着他们自己的偏向:他们把主权看成了政府随心所欲、不受限制的权力而不是这些国家的人民自己选择和决定的权利。这样,他们事实上就已经在以他们对暴政的纵容、支持态度和对暴政下被剥夺了人权甚至惨遭杀戮的人民的冷漠而干涉了人民的主权。
人权是人类共同的价值基础。每一个国家发生的与这些价值相冲突的事件都是全人类性的,都理所当然应受到国际社会的关注和干涉。“不干涉内政”、“尊重主权”只能在人类共同价值背景下理解,而不能用来为背离人类共同价值作辩解,更不能成为施行暴政或为暴政开脱的借口。在这个问题上有一个不可违背之理:人类精神高于国家主权。(//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