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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上,一个蓬头垢面的人,铐着手,衣杉肮脏褴褛,目视前方,蹒跚地拖着‘趿拉趿拉’的镣链声,红血流了一路,脚踝上脚镣磨擦的部位新痂溃烂,露出殷红的血肉,鲜血正慢慢汨出,染红了脚镣,流到雪地上的脚印里,很快融进了白雪,化为泥浆的赭黑。打雪仗的孩子一下都停下了手。那个人昂起脸,瞳仁里像有两道电光,脸庞五官像刀雕一般,胡须拉喳,嘴角鲜明……小诗一时涌起一种莫名的感觉,像看见了圣徒一样——那人站在雪地上,像尊雕像似地,目光忧郁,嘴唇嗫喏着,张开双手,向天空吐出一连串含糊的音节:
在人类的眉毛下
有一双尊贵的眼睛
之所以直立
是因为上帝的一副脊骨
有人鞭笞他
给他戴上荆棘
有人向他吐口水
甚至想把他腿打断
最后他被钉上了十字架
这时天暗淡下来了
在黑暗的原野上
站着我们和刽子手
人群讥笑他为什么
不解救他自己
早先这黑暗的旷野上曾站着施洗约翰
大声说我来到这里
是为另一位更伟大的
铺平道路的
正如经上所说
三位博士曾拜访过这座小城
在他出生的马厩上方
升起了一颗大星
天空曾有过黑暗
但最黑暗的是我们的心灵
小诗坐在省城大学校园外假山旁的石凳上,在自己的画夹上急速地勾勒着。那是昨天自己从大学区回来……在精神病医院后门口看到的一幕……“哟,你们看,他从精神病院跑出来了……”“检察院……法医,鉴定他真的患……高度精神分裂症……”行人纷纷议论。
小诗加重了线条,耳畔又响起了那夜空里的声音:
1956年的夏季
一个叫裴多菲的青年诗人
人类的夜莺
在布达佩斯的夜空响彻……
小诗用橡皮擦了擦素描纸,凝神专注,修饰画面上人物脸部的线条。眼前,一幕幕场景闪过,模糊逐渐转为清晰……在护城河、在环城公园、在中心闹市区……到处都有这些咒语式的的谶言……
我们已经没有话说了
让那些暴君、专制、谎言、屠杀、邪恶……
统统都死去吧
崛起如山般的希望
和树叶般的阳光
那个疯子蹒跚着,嗫喏着,发出可怕的谶语,殷血红了一路,从孩子们中间径直走过去了……
“心灵在继续黑暗下来
出现许多怪异
牡变成牝雌变雄
地震干涸
许多老鼠猖狂地逃窜
这时候刮起了狂风
扫荡大地上的一切邪恶
在了无声息的可怕沉默里
脑海会响起震骇的马车
小草要顶起压在头顶的天空……”
“雷开夫来啦!”“打啊!打疯子啊!”人群歇斯底里地喊叫着,咒骂着,雪块树棒报纸团甚至土疙垃暴雨般地砸过去……疯狂的暴民们找到了发泄的对象,狂热地跳笑,喧嚣着丑恶的激情,突然有人喊:“警察抓来啦!”人群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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