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澳门威尼斯人赌场官网1月18日讯】【津巴布韦(Zimbabwe,又译为辛巴威)】
监狱的恶劣环境让身体消瘦起来特别快。刚进关达(Gwanda)警局的六号房时,我的身体还蛮不错的。可是,我在水泥和铁条组成的那间罐子里,没有食物,只喝了一点水,五天之后我的皮肤开始龟裂,衣服也松松垮垮的掉下来。囚犯用的被缛上面都是虱子。淋浴时候我用掌心从锈水管中弄出来的水,让我患上了痢疾。当时,灯管二十四小时照射,我睡着的时间不超过几分钟。我浑身恶臭。太多的人住过这六号房,以至于墙壁上都是他们留下的恶臭,我现在同样臭气熏人,四周的墙壁也把他们的臭气发散到我的身上。
在穆加贝掌控下的津巴布韦,仅仅到达二十二个小时之后我就被拘捕了。三月二十八日,我飞抵津巴布韦的第二大城市布拉瓦约省Bulawayo,原想报导穆加贝毁灭性的政策,其政策使得津巴布韦变成世界上最穷、且最专制的国家之一。
按照(津巴布韦)政府惯例外国记者决不允许入境。所以我只能以游客的身份来到这里,我从布拉瓦约省驱车向南直到大岱克( Great Dyke)的金矿带。我跟随着几万津巴布韦人,前往马塔贝莱兰省(Matabeleland)的金矿区,由于当地经济崩溃,他们寄希望于这些红色的山丘,能给他们一线生机。而我的目标就是能亲眼目睹今天津巴布韦人民的苦难,但是我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我离这一切居然是这么近。
作为一个游客,我原本可以更安全地逗留在北部地区,也就是运动公园和维多利亚大瀑布附近。可是马塔贝莱兰省是整个津巴布韦的缩影。这个地区已有数千平民死于营养不良,几十万人靠猎捕野生动物,徒手采矿来维持生计。当我来到西尼科尔森(West Nicholson )的金矿镇,我遇见当地一名矿工,并且到了他住处。在我们十分钟中的谈话中,他有几次离开,每次离开一小会。不久,我就清楚了其中缘由。当我刚从他家里走出来,两个便衣警官就已经在外面恭候多时,并拘捕了我。
八十年代,津巴布韦是南非洲排名第二位的经济实体,每年有数百万的游客来到这里观赏河马,狮子以及维多利亚大瀑布的奇景。津巴布韦是拥有一千一百万到一千三百万人口(没有人知道确切的数字,可能因为很多人都已经逃离了津巴布韦)的国家,该国的黑人曾享有非洲地区最好的教育和医疗保障。但是这二十年来,穆加贝一心只想保住自己的权位,结果弄垮了津巴布韦的经济,把国家搞成一个警察帝国。失业率达到百分之八十,生活的质量回到一九五三年的水平,据世界卫生组织报导,津巴布韦的女性预期寿命才 34岁,男性则是37岁,全世界排名垫底。今年二月(2007年)通货膨胀达到1792.9%,预计在年底将达到 3700%(按:现在已经8000%),(货币出现大幅度的无限止的下跌,我们按照常规项目打个比方来说,现在买一块砖头,要比一九九0年买一套配游泳池的三居室住宅还要贵。)
到了这个国家,你感觉自己好像流落到一个连时钟都不转的地方,一切都停在浩劫过后的日子。道路上车辆稀少,道路两边栏杆被连根拔去。店铺的货架空空如也,虚设商品的告示板上价格一天连换三趟。电话根本打不通的,供电也停止了,黑漆漆的厂房烟囱不冒一缕清烟,街上闲荡的人们,无所事事,也无处可去,即便有条路可以通往那里。”人们都吃些什么呢? “我遇见一个律师,便问他。他答道”问得好!” 。津巴布韦唯一不缺的就是穆加贝同志的头像。那个戴着金边眼镜的小子,高悬在镜框中,仿佛他是在朝下盯着津巴布韦所有的杂货店和加油站,以及政府办公室。当我飞抵津巴布韦的时候,穆加贝同志上了所有报纸的头条新闻,他斥责西方世界,对他的国家玩弄诡计,而在野党们终将受到”惩罚”。几周前,我碰巧在电视上看到对他的生日专访。在他的别墅里面,他说 ” 有人说我是独裁者”,”我的人民说我长得英俊潇洒!” (这间首都哈拉雷的豪宅,共有25间卧房,卫生间全用意大利大理石、上海运来的瓷砖装磺)
我在西尼科尔森和矿工十分钟的交谈,成了我最后的采访。便衣警察把我带到西尼科尔森的警局,在那儿过了一夜,第二天又驱车往北部,我被押送到关达的省级警备中心。我的押送人员指控我图谋对津巴布韦进行负面报导(似乎拘捕我,就可以迫使我写出正面的报导)。而且他们携有西尼科尔森的警察局长写得一份材料,材料中描述我是”一名参与秘密行动的特派记者 “。
在关达,我受到一连串的探长审问,他们不允许我请律师,也不准许我通电话。他们拥上来,瞅着我,十分冲动。一个人说要”扁”我,其他两人哈哈大笑,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企图要吓倒我。管理我这个案子的探长,报上他的名号 “墨约”(Moyo), 他向我透露,一旦罪行确凿,将由他指使执行拷打。我被押到检控官的办公室,我被控违反新闻采访和隐私保护法的10章27处的 79和80条,所谓 “没有取得合格证而从事记者工作”,其最大的刑期可判两年。
一个警官质询道”你认为,我可以到你的国家,只为了询问一些事情,任意写些文章么?”没人知道我在这里,我回答道”没人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我犯了什么事情,我可以打电话么?”墨约没有理睬我。他的手下看到我这么大胆,简直恼羞成怒。
除了墙壁和铁栏杆以外,这间号房唯一的特色就是地上拴着圆环铁镣。看守所中的囚犯每天早上必须在警官面前列队经过,一个接一个,被审问,被掌掴,被羞辱。有的囚犯被逮捕就是因为他们在森林里猎捕豪猪,或者贩卖汽油,偷窃,触犯这些小罪不过是拼了老命来养家糊口而已。看守所的墙上有一处涂鸦写着”停下来,墨约站在这里。”
不光是囚犯生活在恐慌之中,官衔低微的警官几乎都不曾开口。像墨约这个级别的警官如果没有得到上司的许可,也没权让我上厕所,刷牙齿。”我只不过是一个办事员”。我听到警局的局长说,” 我的上头还有人”,看守们都很害怕他们的上司,所以他们更要确定自己是否从囚犯那里获得了尊重。墨约就认为我要请律师是对他的羞辱。”我也受过教育”,他说, “你不合作”。他办公室的四面墙壁让你很清楚知道,这里的制度把反对党更多视作侮辱而超过威胁。悬挂在墨约的台子上的罪行清单,其中最严重的一条就是”侮辱和危害总统的权威” 。
事实上,津巴布韦的反对党还是很弱小。最大的反对党MDC(”争取民主变革运动”)在2002年达到高峰,在那年的总统选举中,反对党领袖摩根-茨万吉拉伊(Morgan Tsvangirai)得票率是42% ,而穆加贝得票率56% 。从那以后,由于受到政府胁迫加上党内争斗,反对穆加贝的运动江河日下。而穆加贝用毒打,逮捕,枪杀来对付反对党成员。三月十一日,警察袭击了MDC与基督徒组成的游行示威。茨万吉拉伊先生被拘留,并遭到粗野的拷打。自2000年开始,穆加贝又鼓动暴徒闯入白人私有农场(在国内留下来的白人居民有几万人,他们主要支持反对党)。反对党M.D.C 的基层主要在城镇的贫民区,所以穆加贝捣毁这些贫民区,迫使居住在陋室的几百万民众流落街头,背井离乡。反对党号召在四月二日展开全国大罢工,可是许多潜在的支持者都在国外,罢工很难有什么影响。
穆加贝同样也攻击一些长期的海外对手。他说,西方,尤其是英国和美国,正在图谋对津巴布韦进行新的殖民。这种偏执的情绪牵动国家安全机关的每个阶层的神经。探长墨约的办公室里有一张大地图,其中用红色标出了”政治活跃地带”,结果红记号几乎遍布了所有的城镇或大的村庄。墙上有一条指令,时时提醒墨约,他的任务就是 “调查所有政治性的案子,镇压所有平民的动乱,收集政治方面的情报”,万一警局受到袭击,甚至备有详尽的处理步骤。文件的字里行间充斥着恐惧和警惕,而我说的每句话都当场被打字记录下来,且一式三份,让我在上面按了五次指印。
墨约好像开始意识到我是不好对付的人,有一天,他说:”这个国家废了”。耻辱加深了他对”尊重”的需要。令他困扰的是,可能将来某一天他要为他主管的案子里滥用暴力事情付出代价。他会说:” 你不能说一切都是反对我的”,穆加贝最主要的伎俩就是确保大多数人怕他甚至超过恨他,尤其超过恨他们自己。
对津巴布韦来说,最苦的莫过于穆加贝的统治看来不会很快结束。我被关起来的第一天,在坦桑尼亚召开了南非洲开发区的政府元首高峰会。这些元首过去的身份都是反抗殖民主义的老战士,例如南非总统塔博-姆贝基,其中许多反殖民的支持者都赞同穆加贝把西方国家妖魔化为“种族主义者”。尽管世界各地都在谴责穆加贝所作所为,但是这个大会,拒绝批评穆加贝,而且肯定津巴布韦有权不受干扰。当姆贝基被要求作为津巴布韦政府和反对党之间的调解人时,姆贝基却告诉《金融时报》 “我们是不是做得到,关键还要看津巴布韦的领导人,在这个地区,我们中间没有一个人有实力去强迫津巴布韦的人民去接受”。次日,津巴布韦的执政党Zanu -PF推举穆加贝为总统候选人参加 2008年总统大选。
为了找到逃往南非或博茨瓦纳的路线,我研究过墨约墙上的地图。让我有点信心的是,我并不是第一个逃离津巴布韦的人。到底有多少原住民离开津巴布韦,还没有很可靠的估计,一些人估算说两百万到四百万。据南非的统计,他们接待了一百万到两百万津巴布韦的难民。名为”小哈拉雷” 或是”辛镇”的城外棚户镇已经如雨后春笋般得遍布非洲大陆。镇内居民讲他们的故事说,为了逃离,他们铤而走险,不顾林波波河(Limpopo River)里有鳄鱼,(南非的)克鲁格国家公园内有狮子,言下之意都是拼了老命。他们解释为什么津巴布韦的复苏将要过很长的时间, “人才都流失了”津巴布韦大主教匹尔斯-恩库伯Pius Ncube(布拉瓦约省一位著名的政府批评人士)说道。 “有知识的人,(比如)医生,律师,教师,全都走了”。通过号房的铁栏杆,看守们悄悄地问我,能否在伦敦帮他们找份工作。
我开始觉得逮捕我的人,还有迫害我的人同样也是受害者,其中很多人都没有拿到薪水。开到布拉瓦约省,表面上是找我的旅馆,其实是他们的购物之旅,五名警官绻缩在一个小车里,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他们在路边各个摊头上找便宜的土豆,又在加油站和提款机前面排队,再去找乡下有信誉的肉店老板,”我不骗你,情况就是这么糟糕。 “,墨约说,”你自己都看见了”。
被囚禁的第五天,我被送上了法庭。途中,墨约带我进了一家咖啡馆,请我吃了自逮捕以来的第一顿饭。让我吃惊的是,这里居然有英式早餐提供:腊肠,鸡蛋,吐司,咖啡。我饥肠辘轳,点好早餐,就找了一个仅仅与墨约的饭桌相连的位子,坐了下来。我对他打招呼,但是他低头回避了。之后又来了一个人,要求和我共享这个餐桌,他作了自我介绍,他是”世界展望会” (一个基督教救助组织)的一个管理者。我问他今年收割的情况如何。他说”收成为零”,”没有农作物,有几百万人正在挨饿,只能靠我们的袋装玉米来维持。”
在法庭上只用了十分钟。我被判有罪。被罚100津巴布韦币,按照目前的价值来算,是半个美分。庭外,有两个身穿西装,头戴墨镜的人,大概是情报(特务)机关的特工,他们看着我离开。尽管当地政府放了我,但不保证我再度遭到穆加贝的秘密警察的审问。我跳上租来的汽车,料想当局以为我会朝南前往南非或者向西前往博茨瓦纳,我就驱车朝北开了三百七十三里抵达赞比亚。一路上车声隆隆。我向左望去,远处,月光之下,那银白皎洁的维多利亚大瀑布已镶嵌在两座绝壁中间。我终于脱身了。
周日,是我在看守所的最后一夜。我正睡在地上,透过水泥墙壁,我听到隔壁牢房传来一曲低沉且和谐的旋律。有男低音,有男高音,还有节奏声。接下来两个小时,囚犯们的歌声响彻整个看守所。这些歌是苦难和忍受之歌,也是美好和不灭的灵魂之曲.
英文:First Person: Imprisoned in Zimbabwe
By Alex Perry / Bulawayo, Zimbabwe
Time, 2007-04-12(//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