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 1843~1916)的短篇小说《中间岁月》(The Middle Years)中,主角是面临死亡的作家,由一位年轻医生照料着,这位医生心中怀着成为作家的秘密愿望。作家想要以治疗者与艺术家的身份为医生指点迷津,透露关于生命与世界的唯一真理:“我们都是在黑暗中摸索——尽自己所能,付出所有。我们的怀疑就是我们的热情,而热情是我们的任务。”
拥抱不确定的感觉
我想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们对怀疑都有着热情的焦虑,因为怀疑可能会破坏自我控制、瓦解能力,并且以本书的看法:怀疑能错置并扭曲最有可能运作、但在他人看来却非常危险的道德经验。怀疑本身——一种不确定的感觉与提出质疑的需求,也是我们必须热情拥抱的,因为我们必须质询自己的真实道德。
热情是我们的任务,因为没有热情的能力与参与,将永远无法达到伊蒂所做出的那种承诺,或像严医生将复仇转化为疗愈,或表达出任何我们最深沉的自我身份与自我认知,来对抗传统,并拒绝随波逐流。
当我们为了掌握人性经验而挣扎奋斗时,热情是不可或缺的要素,否则的话,我们便会屈服于安逸的自我幻觉,只是满足于社会生活的机械化需求,最终失去了道德的理想。对事物抱持着怀疑的热情,是真实道德的必要条件,因为我们需要赋予道德经验一种伦理上的愿景。当怀疑是我们的热情,而热情是我们的任务时,就能够驱动伦理的质疑与行动。
换句话说,当热情意味着必须忍受痛苦,亨利.詹姆斯那具有洞察力的文字,便与我们的责任产生共鸣,要我们认真接受人类处境的限制,同样重要的是,要了解热情也来自于欢乐、讽刺与幽默,这些也是度过人生的重要特质。
采取批判性的自我反思
那么,要如何生活?该做什么?这些庞大的问题是伦理、宗教与政治理论的基础,我不准备回答这些问题,或是开出任何特定处方,连我自己也是在苟延残喘,我敢说没有人有这样的处方。
但是,经过一辈子与其他人处于混乱的道德经验,让我知道主观与客观、绝对与相对、对与错,如此单纯的区分是没有帮助的,甚至可能让我们陷入更扰人的麻烦中;然而,光是采取复杂、不确定与无法做决定的立场也是不够的,因为那些烦扰的问题并不会自动消失,不过是被我们自己的弱点,以及只要生活舒适、受到保护、永远有干净的浴室与空调系统可用,就愿意放弃坚持的自私心态所掩饰,这种方式会让热情与目标变得空洞,成为犬儒主义与虚无主义,最后使我们无法行动,否定了改变自己与世界的能力。
即使自认缺乏能力足以胜任,我们依然保持对他人的承诺,努力想为这个封闭的世界做一些善事,对于促进自我与他人的发展保有热情;认真采取批判性的自我反思,目标是重建道德价值,或是拒绝配合危险的道德价值;在失败中重新鼓起希望,寻找勇气与耐力,甚至当体验到胜利的空虚时,也不要完全丧失信心……这些尽管听来陈腔滥调,仍然是真实、有用的,特别是在一个商业宣传与政治浮夸无所不在的时代,真实与有用仍然是有价值的。
就如同仁慈与正直,就像列维纳斯坚持着伦理应该先于认知,对他人的承认与肯定要先于质疑,准备接受随时可能发生、预料之外的转变,只要能够抓住机会,并适当引导,这种转变便能够重新带来活力。我们必须正视道德经验的本质:以我们所拥有以及未来能拥有的一切,来定义身为人类的我们,使我们自己与世界真实。
对世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医学院的学生学会对病人与世界的痛苦与受苦睁开一只眼睛,但也会闭上另一只眼睛,以保护自己不因痛苦与受苦变得脆弱;保护他们的信念,相信他们能做好事,使世界变得更好,也保护他们的自我利益,例如事业发展与经济收入等。
我们的一只眼睛睁开,以面对世界的危险,与人类处境的不确定性;另一只眼睛闭上,这样我们才不会看见或感觉到这些事物,才能平常过日子。
不过,也许闭上一只眼睛,我们才能看见、感觉与做出有价值的事情来;也许那睁开的一只眼睛是去看我们的可能性与希望,另一只眼睛紧闭,是害怕前方的风暴与悬崖;或者,也许就像所有的人性,其中的意涵是完全不一样的。
摘自《道德的重量——不安 年代中的希望与救赎》 心灵工坊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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