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在这条巷弄中,总在这固定的时刻,我会与她俩不期而遇:那轮椅上,佝偻的身躯裹在厚重的冬衣里,低垂的头颅,只在毛线帽与口罩的缝隙中露出一双茫然无助的眼神。推者是个肤色稍黑的年轻外佣,稳健的步伐,急切的面庞,只想早一步到小公园里,与和她同样际遇的同胞相见闲聊。只一转眼就将我这个每日碰面、不良于行的“老友”抛下,在辘辘的车轮转动声里,出了巷口,横过马路……
望着那滚动的双轮渐行渐远,想着那一双无助又空洞的眼神,不知她曾流下多少辛酸的泪水:多少个日子就这样滚过去了,多少个未竟的心愿也就这样无奈的撒手抛开!谁知她挨过多少孤寂的长夜,曾映现多少晦暗的心情,几度滑落复原的渴盼?……人何其渺小与无能、徬徨与无助!
其实那全为了还以往欠下的债,偿过去做错的悔。到如今我才了悟一切皆有因缘而不再怨天尤人,不会心怀不平。也才知晓,只有跳出生命轮回、业力轮报之苦,方能超脱。只是很少人能在这纷纷扰扰的世局里觅得良方,寻得心灵的淡泊和精神的超越!
想像那外佣矫健妙曼的身影,离乡背井、飘洋过海,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陌生环境里学着、苦着、忍着、推着,日日与轮椅为伍,辗碎的是青春,压扁的是美好的梦想,卷走多少的思乡情怀,磨掉多少的心灵渴望,所有的一切到底为了什么?
为求温饱、为家计?就为这些吗?那么,满足了这些又能怎么样?最终还是不能免俗,人人得撒手西归!仰望长空,悠悠的白云是如此的逍遥自在,而人却一无是处,连一片云彩都带不走。人生何来?一如白云之无端;人生何往?又恰似白云之无定。这样看来,人生是虚空与无奈,只是白忙一场罢了!太多的疑问找不到答案……
清晨的社区公园音乐悠扬,炼功的、跳舞的、慢跑的、疾走的……到处是,有不少轮椅夹杂其中,由外佣推着在小径上转上几圈,然后被往边上一摆。三五个外佣聚在一起,操起了家乡母语,争着诉说自个儿的酸甜苦辣,这会儿他们成了主人而轮椅上的老病患只是个陪衬,多半闭目睡去,浑然不觉;要不就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偶有一两个,勉力站起,蹒跚学步。望着他们那满面刻划出的岁月痕迹,浑身无法施展的吃力与艰难,以及历尽沧桑、吃尽苦头后的落寞迷惘,清清楚楚的显现他们此刻所面对的,是那“日暮乡关何处是”的落幕时分,是心中不尽的凄然:当人实在苦!人实在可怜!
可回头一想,在别人眼中,我也是其中之一哪!止不住哑然失笑。但我知道能找到人生真谛的人,是成竹在胸的,是有机会跳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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