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和阿母清早走在田埂上,赤脚沾满露水,在水车上留下足迹的岁月,经历半个世纪仍未曾在脑海中磨灭。
那是远在五○年代的台湾农村景象,当时台湾才刚脱离日本统治不久,且又遭逢二次大战战火摧残,百业仍萧条等待复苏之中。在乡下已难以维生的父亲,毅然携带妻小辗转他乡,暂时来到新营荒郊野外栖身,靠替富地主看守鱼塭和种田为生。
荒野生活极度困苦,妈妈特别辛劳,白天一样上田干活,午间和晚上还得从田里赶回家张罗伙食,和照顾我们几个不懂事的小萝卜头。妈妈是家里最早起床,最晚睡觉的人,印象中妈从不叫苦,一心协助父亲要把这个家给撑起来。
好长一段岁月里,家真的是家徒四壁,屋内几乎所有家具都是父亲砍竹子自制,其它什么也没有,屋外举目所望,草屋四周尽是高高低低一畦一畦半荒芜的田地,唯一景色宜人的就只有草屋前一片果林和占地数甲的大鱼塭。荒野中成长的童年,白天和大自然为伍,晨昏聆听鸟叫虫鸣,那小扇扑流萤的夜晚,就躺在妈妈怀里细数天上星星。
在天真的童年岁月里,不识人间愁滋味,也无力分担妈妈辛劳,直到十来岁进小学后,才能渐渐体会父母亲的辛劳,多多少少能帮忙些家事,如:和兄姐一起去土井担水、妈妈做好草茵后,帮忙收拾叠放、帮妈妈清理灶脚灰烬等等。当然,有时跟随妈妈到田里游玩嬉戏,也耳濡目染学会一些农事,如拔草、铲土、播种,其中最有趣,也最难忘的就是和妈妈一起踩水车引水灌溉了。
这种五十年代的主要引水灌溉农具,如今除了在农业博物馆偶而尚可见到外,连传统农家也早已不复多见。三支ㄇ形支架,一块大圆木头,两头削成车轴形状,中间凿孔插圆木脚踏,一组二至三人,圆木中间加挂一倾斜状引水长龙,也是木制,一节一节用竹签串连,可折转流动,外围是封闭木箱,中间流动着木板水隔,当脚踩木轮滚动时,带动水龙节节前进,由于速度够快,水就从就低处被带到高处来,如此周而复始,除了速度较慢外,引水量并不亚于后来先进的马达帮浦。
当时有几块傍鱼池农地,因没渠水可用,都得在鱼塭旁架设水车,炎阳高照下,不管那一农作,得靠人工引水灌溉,这工作都利用农余杂碎时间去做,主要时间都做其它农事去了。
我因好奇,在可挝到水车横竿时即爬上水车,跟随着妈妈脚步踩起来,有时脚步一跟不上,即双手吊挂,宛如猴子般变成荡秋千,当时完全不觉辛苦,只觉得有趣好玩,经再三见习和模仿,后来年岁渐大,脚力渐足,已完全学会这一招,后竟成妈妈的最佳拍档,引水灌溉之事,全落在我们母子身上,每天迎着晨曦,赤脚沾着露水,我便高兴的叫着:“阿母,咱作伙来去踏水车。”踩得一身汗水后,再吃早餐才上学去。
如今台湾已进开发国家之林,昔日农村景象已不复见,妈妈今年也已九四高龄,但每当我们母子回忆起昔日各种田庄生活景象,往事仿佛电影般又幕幕出现脑际,这也是我讲给后代子孙听,茶余饭后最佳“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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