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之后, 纽约总算经历了一场暴风雪. 剧然的降温, 让元宵节年味十足. 我们一家驱车来到新泽西中部, 参加新认识朋友的新婚乔迁派对. Waterbridge如同美国所有的郊外社区, 栋栋火材盒似的木屋, 整齐地一字排开. 从房屋外形、密集度和随处可见的皮卡来看, 这里应是一个蓝领社区. 参加派对的车辆已把街道停满, 白雪覆盖的路况更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我犹豫不决之际, 大雪中一位身着体桖, 穿短裤的白人男子冲着我喊叫: “……开上来…..没事……”. 别无选择, 我径直压在了前院的雪地上. 他边帮开车门, 边递上瓶啤酒. “嗨, 新年快乐! 我是大卫…..” 不用猜他一定就是男主人. 见他大腹便便的一身夏装, 胡子拉碴的脸上布满热情的微笑. 我想女主人真运气, 嫁了这么位豪爽汉子. 看他那不修边幅的随和劲, 若不是位船长, 至少也是翻抖车驾驶.
女主人又是谁呢? 青, 一位来自上海的中年妇女. 随前夫移民来美, 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 由于语言障碍, 与外界少有联系. 长期作为家庭妇女, 没有美国工作经验. 离婚后为求生存, 在曼哈顿一间小酒店做洗衣工. 她个头矮小, 不擅言辞. 不但与时尚脱节, 过时的衣服配上黑色方框眼镜, 已没了半点十里洋场的洋气. 按东方传统择偶标准她优势全失, 偶然机会被工友拽去交友聚会. 在众多金发碧眼人丛里, 青显得格格不入. 既没有天生丽质的致命吸引力, 也没有语言交流能力. 她抱着事不关己的看热闹心态, 无意间却谱写了一曲爱在它乡的动人故事. 由于她没有什么华人朋友, 在偶然中认识了内人, 她热切希望我们能作为”娘”家人, 在新婚乔迁派对时帮忙撑场.
大卫热情地将我们引进房里, 青也及时出来迎接. 进到房里才发现热闹非凡, 从地下室到阁楼, 从厨房到卫生间, 四处都挤满了人. 来宾中有来自柬蒲寨的难民、也有早年来自菲律宾跳船的水手; 还有当地的黑奴后裔……拉丁人和冲着体育频道吼叫着的一群白人男女. 显然在场的朋友们, 人人都在各自尽兴. 女主人按美式惯例, (open house)带我们对室内进行逐一介绍. 卧室、卫生间、地库健身房、厨房……; 当介绍到车库时, 她特意拿出遥控器将门打开. 当四扇门全开时, 我才发现别有洞天. 这栋外表平凡的五十年老屋, 有一个很深的后院. 车库的后墙竟被改装成了卷门, 车房变成了直通后院的隧道, 近半英亩的院子里停满了车. 原来因每周都有太多朋友来访, 马路和前院无法满足停车需求, 大卫才创意了后院停车法.
由于我们是唯一家华人, 大卫和青特意陪我们聊天. 他滔滔不绝地对两名继子女赞不绝口, 十几岁的两名少男女也与他打闹成一片. 青抱来四大本婚礼照, 一百多名贺喜宾客随行的百摹大婚礼, 让我看得眼花缭乱. 专业名摄影师将娇小的青, 拍成了东方天仙. 大卫忙进忙出, 但不时来向妻子请教. 大概觉得女人家务更擅长. 而她却象在安排小弟工作一样, 还不厌其烦的用拼凑出的英文单词解释. 大约是大卫感觉到我好奇的目光, 他顺手举起酒瓶碰了下我的啤酒, 然后客气地解释: “青比我大五岁, 生活的事比我懂得多. 我真很幸运, 能娶到这么美丽的青. 许多事, 我得慢慢学……”.
大卫赞美娇妻的同时, 也没忘在客人面前秀他的中文. 看他那认真劲, 我只得一番美式恭维. 当他发现自己讲的中文被中国人听懂时, 求知欲望顿时高涨. 他不断地与我核对发音, 还不由分说地拉我到书房, 展示他近来对中国文化的研究成果. 多种看图说话儿童读物, 中文教学DVD, 中文拼音入门, 唐人街买来的中国年画, 宫灯, 人民币硬币, 还兴致勃勃地拿出让我哭笑不得的柔道服……, 看到青嫁了这么位执著丈夫, 我替她从内心里高兴. 听到满屋的欢声笑语, 忍不住问男主人: “今天有多少客人?”
“不知道, 反正11至晚11点开放…..”
“都是你朋友?”
“多数是我的病人.”
“啊, 你是医生.”
“我是骨科医生…..”
“那些参加婚礼的人, 多数也是我的病人, 婚礼照就是一位病人的礼物.”
原来大卫是位年轻有为的骨科专家, 多年来他让许多人重新站了起来. 当病人们得知他找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时, 一百多名病人朋友自费到百摹大为他们的婚礼捧场. 他对青和孩子们的深情, 让这家新移民站了起来, 能够在异国它乡昂首挺胸地做人. 他也让青, 这位曼哈顿洗衣妇, 享受着迟来的爱. 流水大席一直要进行到深夜, 我尽管带孩子们早早离开, 但这样的派对真令人意忧未尽. 我也衷心祝愿青和大卫能尽情地享受这份难得的爱和亲情. 文章来源:纽约浪人的博客